草木无心,人间有情 2020年08月02日 品味 陈纪红

  □陈纪红

  

  汪曾祺的散文集《人间草木》分为《人间草木》《四方食事》《脚底烟云》《联大岁月》《师友相册》等部分,记录了他的游历故事、西南联校岁月、草木美食往事。每次翻开这本散文集,心便慢慢平静下来,就像坐在宗祠附近木棉树下的秋千上,秋千轻轻摇荡,从溪面上吹过来的风轻拂脸颊,耳边飘过几声鸟鸣……

  最开始接触到汪老的作品,是中学的一篇课文《端午的鸭蛋》。记忆犹新的片段是“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每次读到这里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一枚正在冒出红油的鸭蛋,耳边响起轻微“吱”的一声,不免让人嘴馋。课文中汪老还写道:“我对异乡人称道高邮鸭蛋,是不大高兴的,好像我们那个地方就出鸭蛋似的。”后文却引用袁枚的《随园食单》中的“腌蛋”,写道:“袁才子这个人我不喜欢……但是《腌蛋》一条我看后却觉得很亲切,而且与有荣焉。”甚至还自卖自夸:“我走的地方不少,所食鸭蛋多矣,但和我家乡的完全不能相比!”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

  书的第二辑《四方食事》中,讲的就是汪老品尝过的美食。在他的笔下,美食仍旧具有吸引力,不过风格却与《端午的鸭蛋》有些细微的差异。也许是“近乡情怯”的情结,《端午的鸭蛋》中的情感比较含蓄。相比之下,汪老写昆明菜的时候,情感奔放,喜爱之情跃然纸上。例如写牛肉,大赞“我一辈子没有吃过昆明那样好的牛肉”;吃油淋鸡时,感叹:“如此吃鸡,平生一快”。

  大自然的草木有清心静性的魔力,在情感达到某一个阈值的时候,人们会有与草木心灵相通的感觉,例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历代文人骚客,他们创造的作品都有借助草木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即借景抒情或触景生情。在他们的作品里,草木并不单纯,而是他们抽象情感的物化,草木变成了他们感情寄放的容器。

  在《人间草木》部分,汪老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管得着吗!’”生动又有野趣;写梨花:“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花瓣是月亮做的”。有独特的田园浪漫;写缅桂:“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是思乡”,这样的字句总能戳中人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草木在他的散文里是纯粹的,没有过多情感的附加。当你细品他的文章时,可以看到草木摇曳生姿,动物肆意嬉闹,还能嗅到草木清香,有声、有色、有味。

  汪老的语言朴实无华,既不矫揉造作,又一气呵成,叙事方式有点像旧小说。他自幼熟读古书典籍,文章经常穿插一些奇句、古句,语言有古语韵味。

  汪老写人的手法在我看来有不一样的韵味。像水墨画的白描,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活在他记忆中人们的模样,既链接了他背诗、临帖、品茶、作画、写文的成长路线,又可以让人了解其文字功底深厚的缘由。印象最深的是他谈及在西南联大的岁月,那段与文学史上大师级讲师们的学习回忆,展现了先贤们不被人熟知的另一面。

  《人间草木》里处处可见文人的雅趣,没有宏大题材,很少有喊口号或者鸡汤文的空泛道理,日常琐事也写得趣味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