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生命! 2022年02月20日 不知不觉 钟红明

  

  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春节假期过后,听到著名作家张洁1月22日去世的消息。1981年,我读复旦中文系,第一篇课堂讨论的小说,就是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对我来说,读到这样椎心泣血的小说,并非只看作文学与情感,而是感受到面对这个世界的孤独的姿态。

  终于有一天,我成了张洁的责任编辑,那是刊载于2006年第1期《收获》上的长篇《知在》,并且就这部长篇与她做了一次访谈。这可能是我读到的张洁第一部古代题材的作品,一幅晋画一分为二,千年的诅咒带出悲凄惨烈的爱情、背叛、家破人亡、流浪的种种故事……在那次访谈的最后我说:“人生之大悲,不过身不由己,让人无言和感慨。”而张洁说:“也是尽在不言中的、一抹悲凉的暖意。”她说她不沟通,也不期待与他人沟通,人类是不可沟通的,你我这样“说一说”不过是彼此多知道一些,“知道”与“沟通”是两回事。

  2017年5月,是《收获》创刊60周年,久久要给我们出一套纪念文丛,我遍寻那些可能是张洁老师“密友”的人,问来的邮箱却都已经不能用了。一次偶然,美编刚从美国探亲回来,他有一个文学圈外的朋友,说到纽约一位不与人来往的作家,我忽然灵动,让他问一下,是张洁吗?我就这样找到了张洁的邮箱。我很快收到她称呼我为“钟楚红”的邮件:“收到你的信息真是高兴,我跟文坛早已决绝地毫无来往,但有二三人还是常在记忆中闪现。说起来你也许不信,这其中就有你。我们虽不曾会面,但你的采访是我珍惜的采访。并不是因为你说了我的好话,说好话的人并不少,但你到位的理解进入了我记忆。你还在《收获》真是《收获》的运气,现在还有几个人认真地对待文学!这也是我将三个长篇删除的原因。可是接到你的信我仍然高兴。……”

  张洁小说《一生太长了》中有一段是这样的:“我愿在我生命还能胜任的时候了结,而不愿等到年老体衰之时颓然倒下。”张洁早就准备好了独自迎接生命的结尾,她曾经说过,她不要别人写怀念文章。我对她没有研究,也却是没有什么资格来写,我只是留存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