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蜀芹

《人·鬼·情》片场

黄蜀芹拍电影《画魂》时给巩俐讲戏

《围城》剧照

　　

　　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4月22日发布讣告，著名导演黄蜀芹因长期患病医治无效，于4月21日19:48时在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逝世，享年83岁。根据黄蜀芹家属意愿，丧事从简。

　　黄蜀芹生前曾执导电影《当代人》《青春万岁》《童年的朋友》《超国界行动》《人·鬼·情》《画魂》《我也有爸爸》《嗨，弗兰克》，电视剧《围城》《孽债》《承诺》《上海沧桑》《啼笑因缘》，电视电影《丈夫》《红粉》，昆剧《琵琶行》，话剧《金锁记》。作为中国第四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黄蜀芹从其女性身份中找到了艺术创作的独特视角，其电影代表作《人·鬼·情》被誉为“中国第一部女性电影”。2016年，黄蜀芹荣获中国电影导演协会颁发的杰出贡献奖。

　　虽然8岁就曾“触电”，但黄蜀芹真正的电影人生却是从40岁那年为谢晋电影《啊！摇篮》做副导演时才开始的。但对艺术的追求从来都不会太晚，在后来的岁月里，黄蜀芹留下的作品数量不多但部部精品。同时，她也为电影界的后辈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导演陆川写文悼念黄蜀芹，回忆起当年他曾在事业苦闷期给自己并不认识的黄蜀芹写信，没想到竟收到了满怀鼓励的回信。陆川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记得信的最后一句话‘为了电影，时刻准备着’！”

　　

　　出身戏剧之家，但40岁才开始拍电影

　　

　　黄蜀芹是戏剧大师黄佐临和丹尼之女，1939年9月9日生于天津，翌年随父母到上海。受家庭氛围的熏陶，8岁的黄蜀芹就在桑弧导演的文华影业公司第一部电影《不了情》中客串一名会弹钢琴的“缺牙龙”女孩。电影公映后，她跟着刘琼等大明星上街做宣传。新中国成立后，黄蜀芹在1959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1964年进入上海电影制片厂工作。

　　黄蜀芹对电影的实践，始于跟随著名导演谢晋拍片，担任《啊！摇篮》和《天云山传奇》两部影片的副导演。黄蜀芹对这段经历十分感恩，因为在那之前，因为历史原因，尽管她在上海电影制片厂已15年，却始终没有真正拍电影的机会。她曾感慨：“一个人有几个十几年！等于我们都在井底下，他（指谢晋）突然给你一根绳子——赶紧上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这等于救命恩人啊！所以那时候的心情是叫我干啥就干啥，只要看得见那个摄影机，在旁边听它转的声音，做什么都愿意。”

　　在1979年公映的《啊！摇篮》中，40岁才第一次真正触摸到电影机器的黄蜀芹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当时她最大的任务是“管驴”，“牵着驴子队伍走，跑来跑去，站位置”。但她还是很开心：“很麻烦，也好玩得要命，特别开心。”后来很多人问她，为什么走上拍电影之路？她都俏皮地回答：跟驴子有关系。

　　当然，她在《啊！摇篮》中不止学到“管驴”。她不善言辞，但擅长观察，整部《啊！摇篮》拍下来，一部影片的生产过程她已经了如指掌。到了拍《天云山传奇》的时候，谢晋开始交给她一些更重要的工作，比如撰写拍摄台本。那段岁月中，谢晋为人的正直善良和对艺术思想深度的追求深深地影响了黄蜀芹。

　　

　　拍了“女性电影”，却没听过这个词

　　

　　1981年，“出师”的黄蜀芹开始独立拍片，并很快在电影界崭露头角。她独立导演的影片《青春万岁》于1984年获苏联塔什干国际电影节纪念奖，《童年的朋友》于1985年获文化部优秀儿童故事片奖、首届中国电影童牛奖优秀故事片奖，与李子羽、宋日勋合作编剧并导演的影片《人·鬼·情》于1988年获第八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第五届巴西利亚国际影视录像节电影大奖金鸟奖、法国第十一届克雷黛国际妇女节公众大奖、第5届里约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

　　被誉为“中国第一部女性电影”的《人·鬼·情》拍摄在《超国界行动》之后。《超国界行动》是一部动作片，在上海大光明电影院首映时一票难求，是当年上影厂票房最好、拷贝卖得最多的一部电影。但那之后，黄蜀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想好自己应该拍什么。直到她看到一篇报告文学，其中提到一句“裴艳玲现在要排《钟馗嫁妹》”。她曾回忆：“女演员要演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丑陋的鬼，我觉得太厉害了。男与女、人与鬼、丑与美、阴与阳，我在想，这些形象得多丰满啊，太具有想象的空间了。”巧合的是，当时黄蜀芹家里正好挂着一副《钟馗嫁妹》的画，是丈夫郑长符所绘，画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脸的拼接。后来，黄蜀芹就把这幅画放在了《人·鬼·情》的开头。影片中的钟馗世界，也是郑长符建议说用黑丝绒作背景。摄制组为了省钱，一开始买的是平绒，结果一打灯光就反光，只能停工三天，返工换上黑丝绒，才有了黄蜀芹所要的写意效果。再后来，她和身为美工师的丈夫还一道合作了同为女性题材的《画魂》，热爱戏曲的郑长符不但负责造型和美工，还担任了戏曲顾问。

　　《人·鬼·情》被公认为女性电影代表作，在国内观众中也大受欢迎，但黄蜀芹生前曾坦言，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女性电影”这个词，“但是我很明白我是站在女性的角度去看这个人、表达这个人”。第一个跟她提出这个词的是当时还在上学的儿子郑大圣。后来，郑大圣也接过了父母的衣钵，走上了导演这条路。

　　黄蜀芹生前曾说，《人·鬼·情》她拍得很畅快，但后来更出名的《画魂》却是纠结的。她曾遗憾总结：“《画魂》基本上是个商业片的路子，但又想艺术点，这是互相矛盾的，都没有走到极致。”

　　

　　轮椅上拍完《围城》，10天才拍一集

　　

　　除了电影，黄蜀芹在电视剧领域同样颇有建树。其中不得不提的是1990年由陈道明、英达、吕丽萍、葛优等主演的《围城》。此前，黄蜀芹一度自卑地觉得，钱钟书和杨绛夫妇肯定不放心把这部名著交给她。没想到，当两人听说黄蜀芹是杨绛话剧处女作《称心如意》的导演黄佐临之女，一口就同意了改编权，钱钟书还说了一句：“人是要讲交情的。”让黄蜀芹感动不已。

　　背负着两代人的情感和信任，之前不小心在取外景时摔坏了腿的黄蜀芹，坐在轮椅上执导完了《围城》全剧。短短的10集电视连续剧，黄蜀芹与陈道明、葛优等演员核对着原著，认认真真拍了整整100天，平均每10天才拍完一集。令黄蜀芹欣慰的是，样片第一时间得到了钱、杨夫妇的肯定，他们写信赞许：“片子很好，没有走样。我们夫妻一直看到了半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代，又回到了上海。”《围城》播出后深受原著读者和电视剧观众的欢迎，不但获得了第11届“飞天奖”长篇电视剧二等奖、优秀导演奖、优秀男主角奖和第9届中国电视金鹰奖优秀电视剧奖，还带动了一场全社会的“钱钟书热”，该剧迄今豆瓣评分高达9.3分。

　　黄蜀芹执导的电视剧《孽债》也是一部拥有过全民热度的电视剧。很多“70后”“80后”至今还会唱主题曲《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能谁能告诉我，什么是什么……”以及片尾曲《哪里有我的家》：“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却没有我的家……”黄蜀芹在这部1994年问世的作品中倾注了其作为女性导演的细腻情感，令无数观众为剧情流泪。这也是首部用沪语对白在上海地区播出的电视剧，在当地创下了42.62%的收视率，并获第15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长篇电视连续剧三等奖。   

　　（资料参考：《当代电影》2015年第3期、《新民周刊》2007年11月刊、《写意光影织妙镜·黄蜀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