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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美妙的描述不必张开眼睛看，只要在脑海里想象就出现的愉悦感觉，让我每一回吃春卷都忘记数数。 看见我的身材就知道我是怕死的人。有人以为我怕肥，猜错了，我是怕死，所以每一餐不会忘记斤斤计较饭菜里的卡路里。这样爱算计的人通常吃得不多。当我的头脑告诉我足够了，即刻我便停下手中的筷子，绝对不会多吃一口无论看起来多么可口的食物。后来医生朋友告诉我：“从胃感觉饱，到大脑觉得饱，中间有20分钟的时差。”听到这话以后，我多数时候没吃饱就停下。记者访问我国新上任的老首相马哈蒂尔，问他92岁的人怎么样保持长寿，头脑清楚，而且看起来年轻，他回答有几样要特别注意，其中一项是：不要吃太饱。 原来我早就知道不应该吃太饱！但是，一旦桌子上出现春卷，如果你是第一次和我一起吃饭，你可能误会，以上一大段我说吃得少是在说谎。 我搬过九次家，不是爱流浪。是无奈。其中有一次最舍不得，那里的邻居超会做春卷。最关键的当然是他一做好，马上送到我家来睦邻，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等待我的评语。许多朋友爱猪蹄，爱炸鸡，爱排骨，爱松鼠鱼，爱烤鸭，甚至还有爱狗肉，爱驴肉的，这些朋友我仍把他们当朋友，只是肉类不是我的首选；春卷对我，才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当邻居听到我的赞赏以后，每一回他家饭桌有春卷，我们家饭桌他也不会漏掉。 这个让我一直叫春卷的东西，在超会做春卷的朋友口里名叫“薄饼”。有一回我一边吃一边问他，为什么你的薄饼这么好吃？他微微笑，这里边的馅料一共有十多种，包括：豆芽、豆干切小块、蛋饼切丝、红萝卜切丝、沙葛切丝、猪肉切丝、螃蟹肉、鱿鱼丝、葱切粒、芹菜切粒，虾切粒，还有花生要先炒熟，再以搅拌机搅碎，等等。我点头，嘴巴没闲着，细细品味，一块饼皮里包这么多东西，难怪我一吃便停不下来！ 这么想一下，我咀得更慢了。单是洗这么多种类的菜，然后一样一样细细切丝，切好小块的豆干要先炸过，鸡蛋先煎成蛋饼，再切成丝，还得把所有内馅都先炒熟，才开始分别以饼皮包适量的馅，过后放进锅里油炸。吃的人倘若不小小口细细咀嚼、慢慢品味，怎么对得起忙碌了一整天的朋友？ 朋友笑容更可掬了：“通常，我花两天来做，内里的馅料是前一天做好，收在冰箱，第二天才包薄饼。”哦，我知道了。用心做出来的食物，要用心品味。 在南洋吃了好多年的春卷，认识中国朋友以后，才知春卷之名源自古代民间风俗。据晋朝人周处《风土记》记载，“元旦造五辛盘”，说的是将面粉制成的薄饼摊盘中，加上五种辛味的蔬菜食用。这个被称为“春盘”的春天美食，不只在立春日食用，春游时也带着当野餐食物。应该就是方便吧，菜都卷在饼里头了。唐朝杜甫的“春日春盘细生菜”，宋朝陆游的“春日春盘节物新”，一前一后在诗句里反映了当时人民的生活习俗。 “春盘”跟随时代不断产生变化，到了元代，才有油炸春卷的记录。元代的记录“卷煎饼”：“摊薄煎饼，以胡桃仁、松仁、桃仁、榛仁、嫩莲肉、干柿、熟藕、银杏、熟栗、芭榄仁，以上除栗黄片切外皆细切，用蜜、糖霜和，加碎羊肉、姜末、盐、葱调和作馅，卷入煎饼，油焯过。”这看起来似甜似咸的油炸煎饼，内馅超过十种，单是想都要叫人垂涎三尺。清代《燕京岁时记·打春》说立春吃春盘又叫咬春。把春天咬在口里了。所有的春卷说法归类起来，都寓意吉祥并含有迎春的意思。 一到泉州，华侨历史博物馆的年轻人凯东带我到西街，给我买了薄饼，但他不叫这一卷以面皮包高丽菜丝、荷兰豆丝、胡萝卜丝、豆干丝、韮菜丝、大葱丝、鸡蛋丝、香菇丝、猪肉丝、豆芽、香菜丝、蒜苗丝等听起来像是蔬菜丝大杂烩的圆筒饼“春卷”或“薄饼”，他说这是泉州最出名的“西街润饼”。泉州的润饼故事是这样的：“据说太平天国时，兵荒马乱，遇到清明节，人们没有时间好好准备祭品，但祭祖在闽南却是重要大事，有聪明人想出一个好办法，将所有的食物都卷进面皮里，用来祭拜祖先。”原来润饼、薄饼都是同门兄弟。 闽南很多地区都有吃薄饼（春卷）的习俗。闽南人告诉我“传说福建的百姓为了感谢郑成功，每户人家都出一道菜来招待他。这叫郑成功为难了，为了不负百姓的厚爱，他把一张烙饼夹入每家的菜，卷起来吃。”这就是福建春卷的故事。闽南人特别喜欢在临近清明节时做春卷，因为想把海蛎也包进面饼里，海蛎最肥美且无腥味的时期正是清明节前后。 去年在厦门和晓映提起爱吃薄饼，才知厦门薄饼的原乡在同安。伫在同安薄饼嫂传统美食店门口，一副对联“名肴薄饼城乡交誉，小吃珍馐丰俭咸宜”说明薄饼在同安美食的地位。福建好多地方的美食，源头都在同安，传统美食之中最为称誉的薄饼，当然要到原乡品尝，当我手里捧着全桌唯一一卷由薄饼嫂吴招治亲手卷给我吃的薄饼时，那里边的味道还有亲切和感动。 一再地到福建各地吃薄饼，一边收集有关薄饼的传说。到了充满文化底蕴的同安，文化馆前馆长张老师特地过来，给我介绍了“夫人薄饼”的创始人，乃明代同安诗人李春芳的孙女蔡复一夫人也。明朝蔡复一在朝廷当官，才华横溢，屡遭奸臣陷害。奸臣在皇帝面前推举蔡复一整理及抄写朝廷里历来的文书，皇帝下令在49天内完成九大箱文书，否则以违抗圣旨论处。为了完成圣命，蔡复一连吃饭也没时间。幸好他有个聪明的夫人。蔡夫人李氏把面粉制成饼皮，再把各种蔬菜切细，炒成菜烩，加入香甜的油饭，卷成圆筒，送到蔡复一的嘴边，让他就餐。既不影响写字，又不耽搁吃饭，蔡复一终于在规定日期内完成皇帝的使命。 难怪同安薄饼内馅有油饭！张馆长说这是同安薄饼的特色呢！ 不管叫“薄饼”或“春卷”，都是很好吃的传统小吃。一想到“把春天卷起来”，薄饼的味道似乎更添美味。写到这里，好想即刻就把春天卷起来吃呀。 本版制图/蔡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