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老吴对吗? 对。你哪位?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吗? 你是? 你再听听。 哦,你是老赵? 对了。难得你还能听出我这老家伙的声音。 老赵你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啥,就是我遇到了一点难事。 难事?什么难事?是要借钱吗?借多少,你说吧。 我借三千吧,最多三个月,一定还给你。 不就三千块钱嘛,不用还,不用还,咱们俩的这个关系还用还钱吗?这样吧,明天早上你就上我家里来拿,我给你准备好钱…… 然后电话就挂了。老吴笑眯眯地坐在棋盘前,说着以上来自于他与骗子的对话。棋盘对面,坐的是老姜,站着的有老刘老张老李,当然,也有老赵。大家都在笑,只有老赵没有笑。老赵受过骗。就是这样并不高明的诈骗电话,老赵硬生生地被骗了三万块钱。三万块是老赵平常省吃俭用的血汗钱。 老赵在那站了一会,太阳有点热,似乎站不住了。老赵没有和谁打招呼,就悄悄地走了。 此刻,老赵坐在了我的对面。老赵算是我的忘年交。我喜欢散步,在一条窄小的路上,我和老赵面对面相遇。老赵要让我,我要让老赵,反复几次,都是不期然撞在一起。我们俩都笑了。笑过后,我给老赵递了支烟,老赵也不客气,接过后,两个人就着路边,就这么席地而坐,慢慢畅聊。 老赵和我说了老吴接诈骗电话的事,也说到了自己受骗的事。 老赵说,那是一个午间。电话那边的声音,夹杂着几分不标准的中文,和英语的词句。老赵不懂英语。对方说得不流利,但又很着急地说,你好,你,知道我是谁吗?老赵说,你是谁?我不知道啊。对方说,你,真的一点都听不出来吗?叔叔,我是戴维斯啊……不标准的中英口音,老赵听得很纠结。但老赵的脑子里一下子又反应了过来,说,你是志豪的同学吗?对方说,对,对,我就是志豪的同学。现在有一个急事,对,非常着急的急事,就是志豪,志豪他生病了。老赵说,志豪生病了?生了什么病?严重吗?老赵也着急起来,虽然他也想过,这可能是一个骗局。对方又连轴地说了许多话,不知是说得太急,还是本身英语也不标准,始终没说明白志豪得了什么病。但对方临挂电话前,还是给了一个卡号,说了三万块钱,说了十万火急,还说了什么。老赵也没听清。挂掉电话,老赵的第一反应,是给志豪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都没接。后来,老赵把钱给打了过去。再后来,老赵也知道自己上当了。 我说,志豪是谁?是你儿子吗? 老赵说,是的。老赵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老赵说,志豪在美国。这个时间,那边天亮了,他应该起床了。老赵说着话,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老赵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又打了一个,还是没接。老赵看了我一眼,有几分尴尬。老赵打第三个电话时,电话接了。我听到一个声音:爸,你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忙着呢。 老赵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讲,电话就挂了。 摸着电话的老赵看着我,我抬起头看星星,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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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电话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0月29日
版次:A11
栏目:花地
作者:崔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