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托

　　□小小崔

　　黄妈妈想闺女，想女婿，想小外孙女。撕心裂肺地想。老早以前，她和老伴儿就把过春节的东西买好了。就等着闺女、女婿、小外孙女回来团圆。孩子们都回来，那多热闹、多开心哪！

　　没想到临近春节了，武汉却闹起了什么肺炎病毒。黄妈妈心里沉甸甸的。

　　一天一天的，她就守着电视，抱着手机，听消息，看新闻。看看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今天报增加了六个，明天报增加了七个，后天报又增加了四个。她越看心里越郁闷，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从感情上，她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闺女、女婿，特别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外孙女。可是，关键时刻，必须理智。女儿、女婿和外孙女在承德，她们要是回来，本身就不安全。再说，春节后她们还要返回承德。从武汉出去一个人，没准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对，不能让他们回来!

　　“老夏，你说呢？”老夏是黄妈妈的老伴儿。

　　老夏沉吟了半晌，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黄妈妈就这样，一天一天心绪不宁地想着。她知道女儿肯定早就归心似箭，所以虽然确定了不让她们回来，但一直一直不好开这个口。正在黄妈妈觉得为难的时候，突然接到女儿桐桐从承德打来的电话。

　　“妈妈，唔……”桐桐的电话跟以前不一样，迟迟疑疑、吞吞吐吐的，“跟你商量件事，你别生气行吗？”

　　“啥事你就快说吧。”

　　“武汉的疫情那么严重，我们今年不回家陪你过年了，行吗？”

　　一直让黄妈妈很纠结的事情，没想到桐桐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女儿不愧是医生，省得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了。按说黄妈妈的心该放到肚子里了，但她却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好像更纠结了。

　　“好好好。不回来就对了。”

　　“可是，我们不回去，又放心不下你和我爸。你们俩一定要注意，尽量待在家里，别出去。口罩买了吗？”

　　“买了买了，你就放心吧。好好在承德待着。”

　　一想到将近一年没有见到女儿、女婿和外孙女，一想到31年来女儿第一次没有在家过春节，黄妈妈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连续好几天，她吃不好，睡不香。到了第四天，她觉得浑身无力，骨节酸疼。摸了摸额头，觉得有点烫：“老夏，我好像发烧了，你给我量个体温吧。”

　　老夏找了体温计，夹在了黄妈妈的腋下。

　　“啊，这么高 ! ”看到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老夏急了。

　　“多少啊？”黄妈妈问。

　　“38.1℃。”老夏催促，“快，赶紧上医院。”

　　老夏扶着黄妈妈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挂号。

　　量体温。

　　抽血化验。

　　接诊的医生表情凝重：“从初步诊断来看，疑似冠状病毒肺炎。必须立即转往金银潭医院!”

　　金银潭医院是收治冠状病毒肺炎的定点医院。医生护士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整个医院都笼罩着一种紧张气氛。

　　黄妈妈很快被确诊染上了冠状病毒。

　　“快，赶紧安排住院!”

　　黄妈妈拉住老夏的手：“我一住院，打电话就不方便了。你必须跟桐桐随时保持联系。编个理由，就说咱们都挺好的。一定不要让她们怀疑。”

　　“不管我能不能治得好，你坚决不能让她们回来。老夏，你听到了么？”黄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就算我求你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夏猝不及防。见老伴说得这么坚定，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一转眼，黄妈妈住院已经四天了。在四天的时间里，老夏每天都要用提前编好的理由和远在承德的闺女通一次电话：“桐桐，你妈现在开始信佛了。最近他们有一个佛事活动，时间要十天左右。这十天不能接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好的好的，爸爸，我知道了。只要你们俩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另外，我们在承德挺好的，你们不用惦记。”

　　黄妈妈病情越来越重，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室里，一个女大夫正在对病人实施治疗。黄妈妈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那个女大夫虽然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她的身形、举止、动作，越看越像自己的闺女桐桐。难道真的是闺女吗？不可能啊，她在承德没回来呀！

　　黄妈妈想，肯定是自己想闺女想的。要么就是自己的病太重了，出现了幻觉。这不可能是自己的闺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护士对那个大夫说：“夏大夫，又转来了个病人。”

　　大夫问：“叫什么名字？”

　　“黄秋丽。”

　　那个大夫“啊”的一声抬起了头，把脸转向了黄大妈。

　　“妈妈，是你？! ”

　　“桐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

　　武汉的疫情一直牵动着夏桐桐的心。作为医学院附属医院呼吸内科的副主任，桐桐主动请缨，要求驰援武汉。上级批准以后，她带着一个三人小组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武汉。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她就撒了个谎。没想到爸爸妈妈竟然也……

　　两双泪眼相对着，好半天，母女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