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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那个《花地》版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2月17日        版次:A10    作者:左 夫

    

  □左 夫

  1980年2月15日,《羊城晚报》正式复刊,《花地》栏目也在那个春天里如春花般绽放。如今它已迎来自己复刊后的四十华诞。

  记得复刊初期,困难无处不在。当时的报社办公地点设在广州东风东路南方日报大院内(今广东工业大学),包括一座两层危楼和一排铁皮平房。《花地》编辑部在危房一楼东侧,后来因外墙发现裂缝,不得不用几根圆木支撑着——一切工作条件都是简陋的。当时《花地》的采编人员寥寥可数,业务分工难以过细,各类稿件均可自行处理,自由来稿倒是分阅明确。我主要负责诗歌和版面设计,每天跑工厂、跑排字房,弄得满手油墨,肥皂洗不净,便用碱沙搓洗,手依旧变得很粗糙。

  记得元月的一天,召开全体复刊工作人员大会,几十人挤在二楼小会议室和过道上,总编辑吴有恒发出“哀兵必胜”动员令。他的话说得大家心潮澎湃。

  复刊前的准备工作周密、充分。老编们北上约稿,茅盾、徐迟、冯至、艾芜等众多大家欣然命笔。广东作家欧阳山、秦牧、陈残云、杨石(杨应彬)等更是鼎力支持。当年报纸是对开四版,《花地》《晚会》副刊已占近半,是名副其实的“招牌”。

  2月15日《羊城晚报》正式复刊。但之前已于2月1日、2月5日分别进行试版。2月1日“试刊号”成为亲历者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样版报”,见证了我们四十年前的激情与热诚。

  版面的好坏,是一张报纸的关键。2月1日的《花地》版,是后来当总编辑的关国栋亲手画的。他手握一把旧红木短尺,面对版纸左右比划。杨家文副总编辑在一旁临场把关,不时说上一二句话。我是新手,像徒弟学艺,也立于一旁,忙前忙后地打杂。那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那时感觉编辑真像个裁缝。

  首版有杂文、专栏、寓言、诗词和国画,版头“花地”两字为茅盾先生亲笔所题。这个版的重中之重,是头条陈国凯的散文《我从花地来》。作者在文尾写道:“现在,使万千读者梦魂萦绕的《花地》,又将以百花竞艳的新面貌出现在读者面前,在《羊城晚报》复刊之际,我祝愿更多的‘文学婴儿’在这慈爱的母亲的怀抱里降生,在《花地》这个摇篮里成长……”

  经典名著自有经典名著的由来,我与陈国凯就此话题有过一次对话,兹录如下:

  左:1980年《羊城晚报》复刊。《花地》版在头条位置,发表了您的散文《我从花地来》,您怎么想起写这篇文章?

  陈:1980年,我曾写过一篇小文《我从花地来》,今天,再翻翻这篇小文,觉得很亲切。1958年,我还是个不懂事的高一学生,当看到我写的稿子在《羊城晚报·花地》登出后,我当时的激动心情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那时一个中学生和编辑同志一个也不认识,稿子从前门进去,也是从前门印出来。近年,目睹了一些文坛的怪现象,我特别怀念、特别赞赏《花地》编辑这种关心无名小辈,从不以名取文的优良作风。没有这种作风,是不可能培养出大批文艺新军的。

  左:都说编辑是替他人作嫁衣裳,您怎么看?

  陈:《花地》编辑扶植人才——特别是扶植工农业余作者的工作是非常细致的,在一大堆稿件里,发现一株新苗,一篇好稿,不光是发表就算,还把一些作者介绍给文学界的前辈。1962年,我在《花地》发表了短篇《部长下棋》之后,《花地》的编辑就把我介绍给有名望的老作家、评论家萧殷。当时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萧殷认识我之后,一直关心我的思想和学习上的进步,一篇稿子他仔细阅读完后还在上面写出修改意见,该画出的则画出,并指出不要这一段的原因,可以说,是萧殷扶着我走上文学之路的。

  左:“我从花地来”已成流行语了,是许多作家和业余作者的口头禅。多年过去,作为省作家协会主席的您,和省作协一直支持报社的工作,大家对此深表谢意。

  陈:岁月无情,现在我已步入老年,虽然出过一些书,自知无多建树,但我心里十分清楚,是《花地》使我成长起来的。广东不少作者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我从花地来”是他们发自肺腑的心声。

  “样版报”终于问世了,大家手捧这张还散发着淡淡油墨香的报纸,奔走相告,热泪盈眶。

  这之后,还有一件与版面有关的事让我记忆犹新。一天,杨家文找我,他伏在桌面,脸颊几乎贴着一份小样,见我进来,并不抬头,说:“抽稿,即上这篇《最后的二十七天》,放头条,标题要醒目。”我一一照办,还配上几朵白花作题饰,版面素洁。这篇披露刘少奇死亡真相的文章,在别的报刊发不出,一经《花地》见报,反响巨大,《人民日报》、《文汇报》、香港《大公报》等转载,塔斯社等均播出消息。

  回首往事,在四十年前那个特定的历史阶段,我们努力过,奋斗过,这足够幸运,足够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