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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时,总想起父亲的书房和那些伴随我成长的连环画册。 在那段温暖静谧的时光里,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间,抚摸着那些“小人书”的封面和画页,时间被凝固为一片片纸页,并随着它们一起吐散幽香、渐渐泛黄。 父亲的书房,就这样凝聚了我童年、少年时代的回忆。连同万余册连环画堆放、摆插在一面书墙的体量、形制乃至味道,都已成为某种永恒、定格的感官经验。正是这些片段聚散、图文辉映的图画,伴随了我的成长,为我的懵懂岁月提供了丰厚、生动的精神养分。 那时的我每从父亲的书架上拿下那些小人书,都会爱不释手。雷德祖的《斯巴达克思》,许勇、顾莲塘、赵奇的《嘎达梅林》,沈尧伊的《地球的红飘带》,赵宏本、顾炳鑫的《三国演义》,戴敦邦的《水浒传》,贺友直的《山乡巨变》,浙江人美版的世界文学名著连环画丛书……沉重、苦难、悲怆与英雄主义,侠义、宽容、真善与美好,是它们共有的气质。现在想来,在那时真正吸引和塑造我,并且长久烙印在我脑海里的,可能不是情节与叙事,而更多的是那些深沉、壮美的画面本身。或许,竟也由此影响并决定了我的志向与职业。 我的家乡长春是电影城,是新中国电影的摇篮“长影”所在地,父亲的收藏后来有意识地偏向于电影连环画的方向,还在长春电影节期间举办了电影连环画收藏展。电影连环画选取典型化、情节性的剧照,将电影、图画、文学、戏剧融为一体,在当时影视传媒远不如今日之发达程度的时候,这些定格的影画,即是对于电影艺术的最好珍藏。媒介总是要更新的,或许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但却记载、贮存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正如连环画的历史,当然也可追随到汉画像石、马王堆汉墓漆棺和敦煌壁画上的连续画幅、魏晋时代最早的文学插图卷轴画。但真正的繁荣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十七年间,连环画成了深入民心的大众读物。在新时期以来的第二个繁荣期中,整整40年前的1980年,中央美术学院开设了连环画专业,并连续招生10年。近三十余年来,随着连环画不可避免地走入低谷,却以收藏品的身份再次回到人们的视野,也带来了这门独特艺术形式的凤凰涅槃。 连环画收藏,已成为父亲精神生活执著追求的一部分,成为他的理想栖居之地;而于我,父亲的连环画和那面书墙的意义,也早已超越了时光和地域的距离,那里还有家的味道,故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