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吴子林(右)与著名文艺理论家、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童庆炳先生(1936-2015)在卢沟桥合影 |
□吴子林 时间真是毫不留情。才一转眼,童庆炳老师走了五年了! 这五年里,有诸多的失意,有诸多的缺憾。还好,它们都随风而去。这五年里,每年都回老家——福建连城,到童老师墓前上香、叩头,然后坐下,悄悄地诉说。此外,便是不时回读跟童老师往来的邮件。 2015年6月14日,童老师遽然离去后,我待心情稍微平复,随即下载了与童老师所有的电子邮件往来,总计1万余字。最后的邮件往来是2015年2月8日晚。童老师连续三次给我发电子邮件,主要转发他与王蒙、徐中玉、钱谷融、郭预衡、莫言、余华夫妇等人的合影,因《童庆炳评传》一书已确定由黄山书社出版,我正在为此书配照片。在22:08的邮件里,童老师说:“评传越改越好,我十分满意。”读了这句,我的眼眶湿了,想起几天前童老师在邮件里说了句:“毕竟同乡,毕竟师生,毕竟朋友。”我知道,这是童老师对我的勉励之辞,但仍心潮起伏、激动不已…… 从2009年开始为童老师写评传,因学养有限,自己一直不满意,只能是反复修改、不断完善,感觉又写了一篇博士论文似的。在撰写评传的五六年里,我总是不停地向童老师咨询些细节,童老师但凡想起了什么就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有好几次,常常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因为聊得太久,座机话筒都被握得有点滚烫。2014年12月22日的邮件里,童老师写道:“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或做得很慢。”这让我很是感伤,我读出了童老师暮年的心境。或许,二三十年后自己也是这样吧。我总是跟童老师说:“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就告诉我,交给我做吧!” 在我的所有电子邮箱里,能找到他最早给我的邮件是在2006年8月12日15:37发的:“子林:你好!你的文章写得不错,摆事实,讲道理,有一定的理论力度。个别地方可以再考虑。我在你的文章中,用红色的字注明了,请你再斟酌一下。”那时,我加入了某个理论问题的论争,文章写好后请童老师帮我把把关。童老师看得很细,提出不少好的建议,按照这些建议一一修正,文章改好我就投出去发表了。 又如2008年10月30日11:12的邮件:“子林:你好!你的文章我认真看了一遍。我做了一点订正与个别的补充,这些地方都用红字标示出来了。我总的感觉是文章有点芜杂,似可写得更简明一些……”能够成为童老师的学生,真的很幸福。像我尽管毕业多年了,仍总能随时得到童老师的指导和帮助,好几篇论文都是经过童老师不厌其烦的一次次批改。 当然,如果我做得不好,童老师会立马指出来。如,有段时间出手过快,发表的论文数量确实稍多了些。在2013年7月6日16:48的邮件里,童老师就直截了当地说:“一个学者一生,不要写太多的东西。每五年集中于一本书就可以了,要做得深入、深刻,寻找到自己的方法。有机会你再来我家,还可以谈谈。”有时批评得更厉害了一些,大概担心我心理承受不了,批评之后就补上一句:“因为我是你的老师,才写这几句话。” 童老师说过:“对待同事要有一颗善心,对待学生要有一颗爱心。”在童老师心里,我们这些学生永远是他的孩子;而我们则把童老师当作自己的老父亲,受了委屈都会向他倾诉。 有一回,我经历了一次比较大的挫折,心灰意冷,万分沮丧,便一五一十向童老师汇报。童老师当天就回复邮件,安慰我说:“以我一生的经历看,人的一生都要遭遇挫折的,没有一个人会一帆风顺。问题是我们自己要平静一点。时间是无情的。多少年后,谁是真的,谁是假的,自会分晓。我一生受过三次打击:1963年被打成走‘白专’道路,被批判一个月,直到得了肺炎,才算作罢。第二次是‘文革’初期因为替曾恬写了半张大字报,被打成‘反革命’,那时真想回老家种地。第三次1990年评博导,硬是在第一轮通过后,在复审的第二轮,名字被涂掉。这几次,我都生气过,跟你现在一样。但谁对谁错,都是很快显示出来了。……我的忠告是:随他们去吧,还是要走自己的路!”在童老师的疏导开解下,我渐渐走出了那次人生的低谷。 童老师走后,我写了一首长诗,发表在《诗歌月刊》2015年第8期。这首诗有60章,题为《你就在我们身边——敬献恩师童庆炳先生》,表达了自己对恩师的感激与不舍;试择其中几句以表无尽的想念—— “八十个春秋/遨游在自己的世界/为学术/为学生/就是你生命的全部意义……你/从来没有离开我们/这些日子里/一直在跟我们交谈/在一个地点/那就是作为父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