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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三点左右，张晓梅靠在家里的沙发上迷糊着。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二胎怀孕三个月，时常莫名其妙会袭来一阵倦意，头还会晕眩。 本学期开学，班上两个学生流失，校领导急坏了，也难怪，农村的初中控辍保学任务重呀。她打算等会叫老公开摩托车一起去再了解，无论如何要劝返小孩子读书。另外，疫情期间怠慢，已有两个感冒发烧的孩子让家长领回家治疗去了，要跟踪过问烧退了没有？一大堆事搞得张晓梅疲惫不堪。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似睡非睡的她接了电话，才听了几句，她惨叫一声，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地上……是陆校长打来的电话。她班上有个叫黎水木的学生，和另外一个暂时还查不出是哪班的学生，在离镇不远的321国道上飙车，被迎面疾驰而来的大卡车撞得血肉模糊……只凭身上一张黎水木的学生出入证认人。 这个噩耗彻底压垮了虚弱的张晓梅，她勉强从沙发上站起来，脚还没迈出去，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等她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输液瓶在头顶上滴滴哒哒。 黎水木既是张晓梅班上的学生，又是她的帮扶对象。第一天来学校报到那天，站在张晓梅跟前这个约一米五身高的孩子低着头。她问一句，咬咬嘴唇应一句，眼睛躲闪，完全不敢与她对视。 张晓梅家访后才了解到，黎水木的母亲是越南人，当年黎家花2万元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黎爸爸是泥水匠，前年帮村里一户人家砌砖，从二楼摔下来，成了瘸子。越南老婆不堪家庭重负，跟人跑了……黎水木一家四口住一间泥土垒成的老土屋，昏暗，潮湿，农具、破旧衣服乱堆乱放，简直像个垃圾收购站。黎水木年近七旬的奶奶佝偻着身子，给他浑身赤裸的三岁弟弟喂粥。这情景一直在张晓梅脑子里浮现，她下决心要帮这个家庭。 张晓梅在家人和村书记的支持下，下了一番苦功，终于让黎水木的父亲振作起来。申请了扶贫贴息贷款，种了两亩砂糖橘，养了两头肉猪，原来丢荒了的菜园地重新开垦，种上了时令菜蔬。还利用危改房政策专项资金，建起了一幢一层钢筋水泥房，又联系县医院，治好了奶奶的白内障…… 黎水木在班上也渐渐开朗起来，学习用功，课间也敢与同学打闹了。张晓梅有意让他担任小组长，锻炼他的胆量，又见他作文写得好，便鼓动大家选他当语文科代表，结果他的成绩刷刷往上升。有一回改作业，黎水木在作业本里夹了一张字条，写着：张晓梅老师，您是我家的恩人，我真想叫您一声姐姐！这纸条被张晓梅一直珍藏在抽屉里。 这个看着一天天变化的孩子，怎么可能去飙车？又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病床上的张晓梅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张老师，您怎么啦？”一阵心急的呼叫从病房外传入，门被莽撞地推开了，只见黎水木手里拎着一袋黄皮果，气喘吁吁出现在病房内，吓得张晓梅差点又晕了过去…… 原来，今天吃过午饭，黎水木拎着一袋父亲摘下的新鲜黄皮果出了门，父亲千叮万嘱，黄皮果一定要送给张晓梅。在镇上一条僻静的街上，黎水木突然发现前方有两个家伙，正在合力撕扯着一个卖黄皮果的中年妇女，抢她的果，搜她的钱包。 黎水木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喝叫一声：放手！俩家伙猝不及防，当看到是跟自己年龄相仿的黎水木，又放心大胆开始围攻黎水木。三个少年扭打在一起。忙乱中，一个少年把黎水木踹翻在地，抢过他上衣口袋露出的学生出入证，歇斯底里地狂叫：“黎水木是吧？你等着！叫你多管闲事！”两人跨上摩托，绝尘而去……后面发生的一切就都明白了。 “张老师，我爸说，这黄皮果您一定要尝尝。”张晓梅虚惊过后，看着满头大汗的黎水木，心头一热，紧紧攥住这个要叫自己一声“姐姐”的学生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