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仲明 知道张恩和先生,是在南京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因为关注鲁迅,很偶然地读到了张先生一本研究鲁迅的著作。时间已经很久,书名记不起了,但阅读的感受依然很深刻。因为这本书的表述风格很不同于大多数的学术著作,它不是那种纯粹客观的考据文章,而是蕴含有作者明确的思想和情感,但书写的笔调却非常从容,情感自然而沉静,与很多笔调峻切、情感强烈的鲁迅研究文章不一样,甚至与鲁迅本人的创作也构成了某种反差。说实话,当时的我对这种风格不是特别认可,不过还是在不自觉间很快就把书读完了——因为它读起来确实很轻松,语言简明朴实,语气更如同谈心。 后来有幸见到张先生,是在2002年秋天。因为给诗人何其芳写评传的缘故,我得以与几位知名的中国现代文学学者同行,并游览被大坝完全淹没前的三峡风光。记得在游船上的时间一共不超过两天。而且,当时的我是一个博士刚毕业没两年、幼稚而拘束的青年,张先生则是年过花甲的著名学者,我与他之间的交流很有限。特别是我这人生性冒失粗率,在游船上常如孩童一般不安分地嬉闹,但张先生对此无一点愠色,而是始终平和沉静,以热情和关爱的眼光注视我,让我不自觉地感受到一种父亲般的温暖。 此后就再没有与张先生晤面请教的机会。十多年间,与张先生只有很有限的几次书信和电话交流。但我的疏懒无礼并没有影响张先生对我的关心。我收到过他馈赠的《张恩和书文专辑》,还有他在年过八旬之后为我撰写的书法条幅——这幅墨宝挂在我办公桌的对面,让我时刻感受到他对后学的关心和勉励。 还有一件事特别让我感动。我的一个毕业好几年的博士,因为一些原因,工作颇不如意。张先生前两年去山东旅游,偶然与这个学生相识,知道他是我的学生,又了解到他的状况,便很主动而且认真地帮他联系和推荐新的工作岗位。很快,在张先生帮助下,这个学生被调到一所正规大学工作,从而极大地改变了事业和人生。张先生这么费心帮助这个学生,完全是出自一种无私的情谊,一种对后学的提携和关心。回想起来真是惭愧,我甚至没有专门为此事给张先生打个电话表示感谢。 统括起来,我与张先生的交往就这么多。显然,我认识张先生的方面远不是全面的,或者说这只是我个人眼中的张先生。但这些记忆虽然零散,却并不妨碍它们凝聚成一种品格和形象,那就是真正的君子和长者风义。 2019年11月,张恩和先生去世,享年83岁。张先生从容自如的学术风格,与温和雍容的性格,以及宽厚仁心的为人,具有着内在而完全的一致性,这是永远值得我纪念和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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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恩和先生二三事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9月29日
版次: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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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贺仲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