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掖被角的人

　　□章铜胜

　　初冬的天气，仍然没有明显地冷下来，天气似乎比时间走得慢了一些，我不知道该感念时间，还是天气。昨夜，刮了一夜的西北风，风里夹着零星的雨，在风雨中，天气总算开始冷了一些。冷一点也好，不然哪像是在过冬天呢？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也许，我在梦里会想念从前那些寒冷的冬天吧。

　　我在半夜梦里醒来时，发现女儿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我轻轻地走过去，看见女儿酣酣地睡着了，一本书落在了枕边。我把女儿的手放进被子里，将她的被子盖好掖好，把她的书收好，然后轻轻地关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想起自己读书的时候，或许也曾有过这样的夜晚，是父亲，还是母亲，将我的书收好，将我的被角掖好，轻轻地关了灯，走出了我的房间。他们也会像我一样辗转难眠吗？我忽然想念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单纯而又快乐，从来不曾想过将来。而将来这么快就来了，快得令我措手不及。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听一会儿窗外的鸟鸣声。湖边这个小区很安静，小区里的植物很多，给了鸟儿们很多生活空间。我喜欢这样的氛围。清晨，鸟儿总是早于我醒来。它们的声音开始时很单调，先是一两种鸟的鸣声，像树叶间滴落的露水般清澈。渐渐地，鸟鸣声丰富起来，各种鸟鸣声交织、碰撞、对唱、争鸣，声音就开始嘈杂起来了，有时甚至像是在吵闹一般。听着窗外的鸟鸣声，我开始想念那个叫六甲章的小村庄了，那是我的家乡。

　　那个村庄在一片田野之中，村东有一条小河，离开村东稍远一点的地方，是一大片湖和圩。村庄里，麻雀、喜鹊之类的鸟很多。傍晚时，门前高高的电线上常常停满了麻雀。而到了天黑以后，在村庄里你是找不到一只麻雀的。我常想，它们躲到哪里去了呢，一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像儿时，我和同伴们在村庄里玩躲猫猫的游戏一样，我也常找不到他们。每天，乡亲们和鸟雀一样，一起早出晚归，辛勤觅食。那时的清晨，我也是在一片鸟鸣声里起床，然后匆匆洗漱、吃早饭，背着书包往学校跑。

　　我出门上班时又坐在班车靠近窗户的位置，一个人茫然地看着车窗外。其实我时常是看不清窗外的一切的，因为我眼里常常噙满了泪水。我知道自己是在想念一个人，想念那个曾经在半夜里为我关灯，并为我掖好被角的人。而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最近时常会这样想念一些事和一些人。想念，会让人快乐，也会让人忧伤。可我还是会想，因为我怕哪一天，自己会渐渐淡忘了那些人和事，淡忘自己生命中曾经非常重要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