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广 常有些鸡毛鸭毛的小事,让人经年难忘。而在我的童年生活中,鸡毛鸭毛的那点事甚至还留下了时代印迹。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常有收购鸡毛鸭毛的生意人,他们主要是以收购破铜烂铁、牙膏皮、玻璃瓶、烂棉絮、猪骨头、旧书报等废品为生,鸡毛鸭毛这种不当眼的小废品只是“顺便”收购的,百姓叫他们是“收荒货的”。我妈平常总喜欢留着牙膏皮、塑料牙刷把和鸭毛什么的,一听到门外有吆喝声,就跑出去大声喊:“收荒货的来——”那收荒货的就挑着篾筐来了。见到有小朋友在家门口玩耍的,他们还会特意拉长声音叫喊:“有鸡毛鸭毛的,换纸包软糖咯。”每天的日子几乎都是这样被收荒货的唱得悠悠扬扬的,若遇到刮风下雨天,收荒货的不来了,小巷里倒像少了点什么,会显得很冷清。 那时逢年过节,或红白喜事杀鸡时,总有人会把那鸡毛留下来。特别是公鸡的脖子、尾巴和翅膀尖上的毛,在阳光下五光十色的,十分好看。收荒货的也不用秤,随意翻动几下鸡毛,就说:“二毛钱。”价钱已给得很高。二毛钱在那时都可以买三四斤大米了。有的小孩子跟着妈妈来卖鸡毛,眼睛只盯着那荒货筐,大声喊:“不要钱,要换纸包软糖。”收荒货的便从一个装奶粉的洋铁皮小桶里,拿出一把软糖,大约有20多个,透明的玻璃纸包着,里面的糖深红色、亮亮的,小镇上都没见有卖,只有县城的大副食品商店才有卖那种糖的。有时家里的女孩子会悄悄留下了几根大的公鸡尾毛做踢毽子用,收荒货的一眼就能看得出少了最漂亮的尾毛,所以只肯给一毛钱。 鸭毛比鸡毛值钱。当年收鸭毛,是论鸭的只数,一只大鸭的毛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由二毛钱升到三毛钱、五毛钱,到最后却不值一分钱。我亲身经历过,1976年时,质量好的一只鸭子的毛能卖到5元,但到了1996年,收荒货的竟连“顺便”也不愿意收了,我一直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听大人们说,城里加工厂会用鸡毛做掸子,鸭毛做羽绒被。以前有个收荒货的,把鸡毛鸭毛送到县城的加工厂去赚了不少钱,改革开放后,还办起了废品收购站,请了几个杂工,当起了老板。没想到,鸡鸭毛的小生意,也让他发了大财。 我有一床鸭绒被用了44年,至今还垫在我的床上。我一直不愿让儿孙们知道,那是我捡到的别人不要的东西。1976年,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的媬姆说有一床新买不久的鸭绒被要丢掉,因为在晒被子时,发现有一只小老鼠死在里面了。可能是老鼠窜进鸭毛里觉得好玩却出不来,结果闷死了。当年一床鸭绒被要180多元人民币,这么贵重的被子丢了太可惜,于是我就收下了那床他们要扔掉的鸭绒被。为了杀菌消毒,当时我特意在三伏天里将它放在楼顶曝晒了几天。 到1996年,我来到广东河源市的一家文化单位工作,常到几个农贸市场采访。市场里都有一长排鸡鸭档,每天杀了不少鸡鸭,湿湿的毛都堆在门口。那时候,鸡鸭毛在广东就已经没人收购了。到了傍晚,都是收垃圾的用车来拉走。有次,我见一家店门口雪白的鸡鸭毛丢了一堆,我便向老板讨了来,老板还感谢我帮他清洁了门口的卫生。拿回家后,我清洗,消毒,晾晒,做了一个舒适的鸭绒枕头。 于我来说,鸡鸭毛的这些小事,其实也随着时代变化,记录着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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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鸭毛那些事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3月07日
版次:A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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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文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