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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回家路,这一面等了28年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3月25日        版次:A03    栏目:    作者:吴国颂

     澳门人吴鹏杰时隔28年在贵州与亲生父母团聚 受访者供图


  羊城晚报记者 吴国颂

  

  2020年12月4日,是去年珠海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早上7时许,吴鹏杰在4位朋友的陪同下,从珠海站乘高铁出发,开始人生中的一次重要“旅行”。这次“旅行”的领队是珠海拱北口岸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法医卢裕明。他们一行,是为了结束一段28年的漫漫寻亲路。

  

  “我的父母究竟是谁?”

  

  “从我懂事开始,身边所有人都说我是买回来的。”从三四岁开始,吴鹏杰就隐约知道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种种迹象都让吴鹏杰意识到,自己的身世并不简单。

  “我来自哪里?”“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卖掉?”“他们到底姓甚名谁,现在哪里?”这些疑问深深埋在了吴鹏杰心中。

  在福建某地念完了小学后,吴鹏杰升初一那年,全家移民到了澳门。高中毕业后,吴鹏杰与家里决裂离家出走,在澳门以打工为生,过着漂萍一般的日子。

  2014年,吴鹏杰在业余补习葡文期间,认识了葡文老师米歇尔。和老人相依为命的3年,让吴鹏杰尝到家的温暖。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18年夏天,老人突发疾病离开人世,吴鹏杰被迫中断了大学学业,人生陷入了又一个困顿。家,成为了吴鹏杰的向往。

  后来,羽毛球教练易文森先生向吴鹏杰伸出了援手。在易文森先生的提携下,吴鹏杰在高中时展露的羽毛球天赋被重新激发,他成了一名助理教练,在澳门和珠海两地教授羽毛球,也有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

  不知不觉,吴鹏杰已迈过而立之年,那个埋在心底的疑问又浮上心头:我来自哪里,我的父母究竟是谁?

  

  “他提供的信息太少了”

  

  去年7月13日,吴鹏杰在朋友们的鼓励下来到珠海市公安局拱北口岸派出所求助,希望寻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情况特殊,接待民警将案情报告了口岸派出所教导员黄剑峰。

  “了解情况后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他提供的信息太少了。”黄剑峰回忆,口岸派出所民警将吴鹏杰仅有的个人信息先后导入户籍查询系统、合成作战系统,希望能大海捞针。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民警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通过DNA比对寻找到相关信息。

  翌日一大早,珠海拱北口岸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法医卢裕明接待了吴鹏杰。卢裕明说:“我们把吴鹏杰的信息录到DNA打拐库,接着采他的血样,当天就送到珠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DNA实验室进行检验比对。”

  当民警将吴鹏杰的DNA数据输入全国打拐系统时,一个数据框弹出来了。比对结果显示,吴鹏杰和贵州毕节地区一对夫妻存在亲缘关系。

  原来,吴鹏杰的亲生父母也一直在寻亲,早年他们已将数据录入了打拐库。

  为了慎重起见,珠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DNA实验室紧急联系了贵阳警方,采集了这对夫妻的血样寄到珠海重新分型比对。这次DNA比对共有23个位点相同,比以前 DNA数据库中的19个位点多。

  “符合亲缘关系的位点越多,说明可靠性越大。”珠海市公安局刑警支队DNA实验室民警王卓说。

  从天而降的喜讯让吴鹏杰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原来,他的亲生父母就在距离澳门两千公里之外的贵州。

  

  吴鹏杰从此有了家

  

  去年12月4日早上7时许,吴鹏杰在4位朋友的陪同下,踏上认亲路。

  珠海到贵阳有6个多小时的旅程,目的地越来越近,吴鹏杰的话多了起来,他既期待又忐忑。

  下午3时20分,列车抵达贵阳南站。12月的贵阳湿冷多雾,他们一行几个年轻人迅速切换穿衣模式。贵阳市公安局南明分局两位打拐民警向阳、曾风龙前来接应,同时也负责后来贵州一行方面的联络协调。

  12月5日上午,汽车行驶在乌蒙山顶,天寒地冻,树枝上结着冰花。民警曾风龙尽管熟悉道路,但一路上都在控制车速。他要带着吴鹏杰一行平安到达。

  12月5日下午1时,贵州毕节市大方县沙厂彝族乡政府,等待认亲的乡亲们已经聚集在一起,包括满怀期待的张氏夫妇。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认亲现场的吴鹏杰显得有些紧张。但吴鹏杰和张先生的神似让在场的人们笃信,张家的儿子已经归来。

  按照程序,法医卢裕明宣读DNA鉴定文书:双方符合亲生关系。吴鹏杰的失踪之谜也一一解开。

  吴鹏杰原本姓张,28年前,离吴鹏杰两岁生日还差4天的那个晚上,吴鹏杰被人抢走,杳无音讯,张家人从此开始了28年的煎熬,从未放弃对吴鹏杰的寻找。吴鹏杰的妹妹回忆说:“我们小时候很穷,家里只有一头牛,都要卖了去找哥哥。”

  28年的寻找,28年的等待,28年的盼望,28年的思念,如今都因为吴鹏杰的回家,有了圆满的结局。

  当天,悲喜交加的张家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饭桌上,父亲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坚持寻找阿杰。”说罢,父亲擦拭着眼泪。一旁的吴鹏杰百感交集,拍拍父亲的肩膀说:“现在找到了,现在找到了,没事没事。”

  吃过饭,吴鹏杰手挽着父母一起回家。从镇上的马路到村里的小道,吴鹏杰已然没有什么印象。但他知道,父母一定无数次站在路口,盼着他回来的身影。回到家,阿杰和父母在门口拍摄了一张合照。

  刚刚相聚,转眼又是分别。由于工作原因,吴鹏杰决定先回到珠海。父母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满脸写着不舍。

  临行前,父亲从口袋里掏出钱,硬塞给吴鹏杰。“你这么多年没有用过老爸的钱,这个钱你要拿。”父亲说。

  母亲也从裤袋中掏出几张折叠好的钱给吴鹏杰。“妈妈给你的钱,你要拿着,你吃了那么多苦,妈妈爸爸没有保护好你。”母亲说。

  “你留着,你留着。”尽管阿杰不断拒绝,但父母依然坚持要吴鹏杰收下。

  “我春节时会回来的,春节的时候我要红包。”吴鹏杰告别时说。

  从此,吴鹏杰有了家。

  今年2月,吴鹏杰再次回到贵州省大方县沙厂彝族乡,第一次和家人一起度过了牛年春节,他的人生开启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