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则刚

　　□高伟

　　每年母亲节，总会想起一位诗人写给逝去母亲的诗句：想起母亲的时候/我的笔就跪着爬行。没有了母亲，面对苍茫的人世间，终于知道了自己丢失了什么。

　　有一位晚婚的女儿出嫁后周末回母亲家，走的时候，母亲总会往她汽车的后备箱里塞东西：一只烧鸡，一袋子苹果，特意包好冻在冰箱里的鲅鱼饺子……她都习惯了，也觉得太麻烦了，不愿意让母亲每回都费心，可每一回拒绝都抵不过母亲的坚持。十几年了，回回如此。母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再后来，母亲得了老年痴呆症，眼睛看着她像个陌生人。她问母亲，我是谁啊，母亲说，你是我邻居啊。她走的时候以为，母亲终于不会再给她往车里装东西了。汽车开动时，谁知母亲大声喊：别急！别急！然后，拿起一包红枣和一包火腿肠跑了出来，打开汽车后备箱搁到了里面……

　　一个男孩出生后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昏死了过去。医生把丈夫喊了进去，问他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丈夫为难了一会儿，连说保大人。谁知这时母亲突然醒来，她把头艰难地抬起来，大声说：保孩子。母亲的生命没有保住，这个小男孩却活了下来。小男孩慢慢长大，他喜欢画画，把母亲的各种照片画了下来，积攒了厚厚的一沓。他笔下的母亲永远年轻，现在他的年龄已超过了母亲。他成了一个画家，一个母亲节的日子，他举办了画展，全是从小到大他画的母亲的画。

　　在这个世界上，假如有一种感情是值得信赖的，那一定是母爱。这是个和勾股定理一样结实的定律，不容置疑。没有我们的时候，母亲是一个小美女，一个别的母亲的小女儿，颜值爆棚，身材逆天。是我们在她的腹中横冲直撞，像一头大象闯进一个精致的瓷器店。母亲一下子从一个弱女子变形金刚那样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母兽，是我们第一次让她做了母亲，她其实对这个身份毫无经验。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我们倒逼她刚啊，她不刚，我们长不好，长不结实。

　　我也是一个母亲，儿子也一天天长大成人。儿子一直在外求学，母亲节的时候顶多给我发个问候微信。我真的不喜欢别人给我破费，无论是生日还是母亲节。我喜欢被忽略。我也知道真实的母亲和孩子都有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感情纠结。我与我的母亲是这样的，我与儿子是这样的。

　　母亲与孩子的成长是摔打出来的，是眼泪煨出来的，但这并不能遮蔽母亲天然的伟大。人类生生不息，变成母亲的女人在哺育孩子的过程中，躺下去是草原，站起来是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