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晓 在莫高窟的小牌坊下集合游客出发,我的开场白通常是:“欢迎大家来到莫高窟!莫高窟在敦煌东南25公里。大家从停车场过桥,经过的就是宕泉河。也许您会奇怪偌大的河床却只有涓涓细流……” 我的本职工作可不是一名讲解员。作为第三期敦煌文化守望者项目全球招募的十名守望者之一,我在盛夏6月来到敦煌。来自海上丝路起点广州的我,经历了二十天的赋能学习后,于6月22日走上了志愿讲解员的岗位,日日行走在宕泉河边,穿梭于莫高窟内外。 宕泉河作为生活的源泉,孕育了莫高窟。莫高窟极盛之时,如148窟撰于大历十一年(776)的《唐陇右李府君修功德碑记》所记:“构以飞阁,南北霞连”“前流长河,波映重阁”。石窟与河流依偎相存,敦煌莫高窟管辖范围内的榆林窟、西千佛洞亦是如此,前有榆林河从旁潺潺流过,后有党河在故道的沙砾间依风吟唱。第一周甫来敦煌,我们就考察了这两座石窟。 榆林窟位于瓜州城南70公里,距离莫高窟160多公里。行走戈壁之上遥见雪山,步入深峡之下别有洞天,未见流水而先闻水声,花香鸟语,榆树成林,有如江南。榆林河又名踏实河,全长118公里,发源于祁连山,因流经榆林窟而得名。唐、五代、宋、西夏、元、清各代于此均有开凿,西夏窟尤为突出,是考察西夏文化的必经之处。西夏绘制的供养菩萨高大端庄,土红色的线描清晰可见,时有沥粉堆金。常讲常新的莫高窟323窟的南北两壁、16窟及55窟的甬道均能看到,还有246窟的西夏团花与千佛,都是西夏时代的印记。 6月2日,当我们在“圣境食府”用完午餐,齿颊之间仍留有蒸菜榆钱的清香,坐在依河而设的桌椅边,微风吹动,榆枝摇曳,浊色的溪流匆匆刷过河底的巨石,临河相对的黄色山崖栈道纵横。忽而江南杨柳风,忽而大漠沙土地,其“圣境”悠然之感,果如西夏题记称彼时榆林窟:“切见此山谷是圣境之地”“山谷内甘水常流,树木稠林。白日圣香烟起,夜后明灯出现,本是修行之界。” 如果说榆林河与榆林窟至今相依而行,那么西千佛洞与党河可谓咫尺相对。6月6日, 我们来到位于莫高窟之西、距离敦煌市区约35公里的西千佛洞,它开凿于党河河岸的峭壁上,现存北魏、西魏、隋、唐、五代、宋22个洞窟,同样深入峡谷方能步入石窟的栈道。在石窟与党河故道之间有一片较为开阔的树林,林荫空地上,当地人们带着小凳,扶老携幼围坐几处,摊开折叠桌,有的铺满餐食,有的围坐打牌,老老少少,欢声笑语。我们为了石窟及其所承载的历史艺术千里远来,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只是怡然逍遥于绿荫之下,恍然之间,西千佛洞的前世今生就这样共生于真实的存在中。 穿过小树林就是宽阔的党河故道,沙砾堆积,河道对岸则是黄色的沙砾断崖。虽是故道,河流至今在山崖下流淌,数米宽的清浅水流,和着风声哗哗流过。游人在河道中欢笑地挥着纱巾,小伙伴们在河里踏足而歌,摆出千手观音的造型。我捡了些党河的石头,听风吟唱。烈日当空,却分明感受到风在水中,水在风中,悠远与绵长的静默。 党河是疏勒河最大的支流,它造就了敦煌绿洲,宕泉河则孕育了莫高窟的千年文明。 宕泉河是每日游客进入莫高窟的必经之路,我们初来乍到之时它尚有涓涓细流,近日已只剩干枯的河床。一来它的水量确实小了,二来上游被坝拦住,用于莫高窟绿地的灌溉。它发源于祁连山西端,冰川融水形成的暗河流经野马山区,在三危山中盘桓15公里,流经莫高窟。平时是清澈的小溪,涨水季节就会变成宽阔的河流,滋润着莫高窟的土地。一旦上游阿克塞地区下大雨,泛滥的洪水会直接冲向莫高窟的外围,洪水过后留下满地的淤泥。 “宕泉河也叫大泉河,听名字便能想到它曾经是一条大河……”我的讲解仍在继续,“风起时,莫高窟96窟九层楼的风铎之声悠然而至,仿佛穿越大唐,见证那‘前流长河,波映重阁’的盛况……” 宕泉河、榆林河、党河同样发源于祁连雪山,又都流淌过了聚焦人类千年文明的三座石窟,共同成就了唯一向西流去的内陆大河疏勒河,悄然落入敦煌西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灵动的水流与坚硬的沙砾洞窟相依相伴,彼此映衬:石窟倾听着水声,流水似同而常新,看似缠绵实则坚韧不息;流水证明着石窟的久远与坚守,而彩塑、壁画中人物故事的智慧与斑斓所形成的瑰丽弧光,正是永葆青春的柔美。 亘古不变与流动之美,就这样与黄沙戈壁、绿树草花构成动静相宜的敦煌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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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江南杨柳风,忽而大漠沙土地,其“圣境”悠然之感,果如西夏题记
吹向莫高窟的风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7月27日
版次:A13
栏目:
作者:张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