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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锦秀（左）与羊城晚报记者（右）走访菜心种植基地的育苗大棚，听企业负责人陈爱友介绍相关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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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潭岭水库边的梨树园里，温锦秀（左）与种梨大户交流 |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马勇 张文 在广东连州石灰岩地区，常会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菜地田埂上，走在石灰岩林地中，到村民家嘘寒问暖。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32个年头。最近，蔬菜价格不稳定引起广泛关注，老人坐不住了，冒着细雨赶往连州调研：菜心长势如何？能否如期上市？ 他叫温锦秀，来自广州，今年66岁，长年为石灰岩改造而劳心，为连州菜心、水晶梨走出粤北而奔波。温锦秀1982年毕业于华南工学院有机系，被分配至广州橡胶厂，随后在化工部合成材料研究所工作。1989年，他被选派至连县（后称连州）任科技副县长。2002年调去广东省科协工作，曾任省科协党组成员、纪检组长，直至2015年退休。不管是退休前还是退休后，他一直为石灰岩地区村民脱贫牵肠挂肚，以科技和创新助农民致富。 从广州到连州，270多公里的路程，温锦秀已记不清走过多少回。11月初，羊城晚报记者随温锦秀一道到连州，访种植基地，下农户菜园，进工厂车间，对他32年孜孜不倦科技助农的历程进行回望，见证这位有46年党龄的老共产党员在不同岗位坚守不变的初心。 田间问“菜” 始觉心安 甫到连州，温锦秀迫不及待地赶往西岸镇冲口村。那里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分布着连州罕有的大片平整农田，不仅有3000亩的连州菜心连片种植区，还是省级农业产业园连州菜心育苗基地和省农科院蔬菜研究所连州工作站试验基地。 钻进育苗大棚，看着一片郁郁葱葱的菜心苗，温锦秀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一株菜苗，向记者展示说，这些自动化技术培育的菜心苗，疏密度和病虫害管理都很好，有机肥也充足，所以菜心苗长势很好。从播种到出菜一般60天左右，这些菜苗移植到地里，一个多月就能上市销售。 基地负责人、连州市连正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爱友介绍，基地亩产菜心1吨到1.2吨，预计11月中下旬就能大量上市，这些菜心主要销往珠三角地区市场。价格跟往年差不多，每市斤批发价两元左右。 基地基本实现标准化生产，有自动化喷灌和水肥一体化设施，产量和质量都很稳定。陈爱友指着一片茂盛生长的菜田告诉记者，广东省农科院的专家会进行技术指导，当地农业农村局也非常重视，基地近期加强了与合作社和农户的联系，确保菜心丰产丰收。 育苗和种植基地情况良好，连州菜心总体情况如何？温锦秀又联系上连州市农业农村局相关负责人和当地农业系统的老朋友。 连州市农业农村局四级主任科员胡远平说，今年气候有些特殊，八九月份持续高温干旱，影响到菜心的育苗、播种。往年国庆假期过后菜心就开始上市，今年晚了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连州市农业农村局加大政策和资金投入，指导企业、合作社和农户合理规划种植面积，增加冬闲土地的复垦，保障“菜篮子”稳定供应。 连州市农业农村局副局长何云山介绍，10月底开始持续阴雨，对菜心生长有利。预计到春节前这三个月，可以为珠三角市场提供8万到10万吨高品质连州菜心。 听说现在连州蔬菜总产值达到25亿元，温锦秀很是欣慰。回想三十多年前，农民种菜都是供自家吃，很少拿出去卖钱，也卖不上价钱。温锦秀花费大力气，鼓励农户转变观念，种植蔬菜。他说，更开心的是得知今年连州菜心供应充足、价格稳定。民以食为天，“菜篮子”和“米袋子”一样，都是头等大事！ 故人相逢 笑谈往事 车辆驶入西江镇斜磅村村口，温锦秀发现路边菜田里蹲着一位面色黝黑、身材精壮的菜农，正是三十多年前自己发动村民种菜时的积极响应者——大队干部王治国。他赶紧下车，快步走上前去，兴致勃勃地跟王志国聊起脚下这片蔬菜的长势、产量和收成。 回想当年场景，王志国依然兴奋。他说斜磅村所在的连州市高山片区是海拔600米左右的石灰岩地区，不少村民当年连温饱都没解决，省里选派过来的科技副县长温锦秀主动把这里作为自己的联系点，发动村民种植反季节蔬菜。王志国记得非常清楚,1991年种蔬菜，明珠番茄4角钱一斤，村民们都赚到钱了，高兴得合不拢嘴。那时候县里领导干部一年工资才一千多元，村里就有好几个万元户！ 温锦秀告诉记者，自己在广东高州农村长大，小时候种过水稻，也种过菜，恢复高考之前也做过几年大队干部，知道种菜收益相对较高，前期调研发现高山片区适合种菜后，就发动村民去种。 利用去广州开会的机会，温锦秀找到时任广东省副省长凌伯棠，成功申请到供应香港蔬菜的指标。当时，广东通过广州的公司给香港供应菜心、番茄、青椒、荷兰豆、萝卜等，先确定每种蔬菜的供应量，确定需要多大种植面积，再指导农民去种植。温锦秀说，他们后来把这种做法称为“公司+农户”的“订单农业”。 为解决种植技术问题，温锦秀从广州邀请专家到高山片区进行技术指导，还从当地选派两名文化基础较好、事业心强的青年到省农科院进行技术培训。1991年高山片区实现了蔬菜大丰收，9个品种的蔬菜，总产量1200吨，总产值120万元，利润84万元，不少家庭脱贫，从“欠贷户”变成“储蓄户”。 难舍果蔬 放弃出国 车辆行驶在连州的乡间道路上，看着路边山头上挺拔的松树、刺槐和山下大片青翠的竹林，温锦秀忍不住感慨，“离开连州28年了，我为什么愿意每年回来看看？因为看到石灰岩地区能长起满山的树，心情就很好。” 连州石灰岩分布较广，占区域总面积的42.8%。石灰岩地区土层浅薄、岩石裸露、植被稀疏，而且干旱缺水，水土流失严重，农业生产条件差，经济落后。温锦秀调研发现，要根本解决这一状况，必须植树种草造林，改善生态环境；种菜种果发展经济，改善群众生活；开展科技培训，增强干部群众自我发展能力。 温锦秀一番调研后还发现，连州水果多是传统常规品种，连州当时也种梨，但是口感不好。后来温锦秀指导水果办进行改造，成功嫁接优质水晶梨，并不断普及种植技术，培育改良品种，提升水晶梨种植面积和市场竞争力。现在连州水晶梨有6万亩，跟菜心一样，也是连州一大农业品牌。 “眼前这些蔬菜、果树，没有一棵是我的。但是在我看来，每一棵树，每一颗菜，都有感情。”温锦秀说，原本两年任职期满就应返回原单位，单位催促、朋友劝说，“尤其是爱人在英国多年，希望我能过去团聚，以后留在英国发展。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因为一旦离开了，这些项目就有可能坚持不下去，山区群众致富希望就可能破灭。” 经过激烈思想斗争，温锦秀顺应当地干部群众的挽留，选择留了下来，还动员七十多岁高龄的岳父、生物学家莫熙穆教授深入连州山区开展科技服务工作。延期一年多返回广州工作后，当地要求温锦秀继续担任省八五攻关项目“连县石灰岩综合治理开发科技攻关试验示范”项目技术组长。温锦秀也每年制定工作计划，前往连州实地开展工作，为山区群众脱贫致富贡献力量。 1995年，爱人再次劝他去英国，这一次连护照都办好了，最后他依然犹豫不决。爱人回来一探究竟，跟他去了一趟连州，看到石灰岩山区刚长到一人多高的槐树，菜园里茂盛生长的蔬菜和干劲十足的菜农，就全明白了。爱人只身返回英国，临行前告诉他，“再给你两年时间。” 转眼到了1998年。这一次，还没等到爱人再次下“通牒”，温锦秀反倒劝说爱人回国发展，“如果出去，我们可以过上舒服的家庭生活。但是留下来，为山区百姓多做点事，我觉得更有意义，还是你回来吧。”最后，爱人从英国回来了。 当年，珠三角地区不少科研人员去乡镇企业“赚外快”。身为高级工程师，温锦秀同样收到不少企业的邀请，但他从来不为所动，一有时间就往连州跑，做调研、解难题、找路子，跟山区群众打成一片。 紧盯“富硒” 再谋良策 听说温锦秀回到连州，九陂镇高相村党总支书记、村委会主任潘国红主动联系，邀请他到自己家中，请教、商讨富硒产业发展事宜。 潘国红早年在广州做生意，几年前返回家乡发展，后来被选为村党总支书记、村委会主任。2020年10月，连州获得全国第六个，也是广东省首个“全国富硒农业示范基地”称号，也让他看到带领当地村民发展富硒农业的希望。 中山大学历时一年半时间调查、检测证实，连州市土壤硒含量平均值为0.43微克/克，硒含量平均值高于全国（0.29微克/克）和广东（0.23微克/克）的平均值，连州富硒土壤所占比例达38%，富硒土壤面积20万亩以上。 高相村一带盛产富硒米。潘国红计划在村里种植富硒水果、蔬菜，养殖“富硒鱼”，希望温锦秀提些建议，同时帮忙联系专家，提供技术支持。温锦秀当即答应了下来，承诺返回广州立即联系相关领域专家，给予技术支持。 近年来，连州富硒水稻、富硒冬菇、富硒水晶梨、富硒砂糖桔等10多个品种均取得成功，富硒菜心、富硒鹰嘴桃更是在广东名气不小。截至2020年5月，连州全市已种植富硒农产品7000多亩。 今年6月，连州市政府提出，力争到2025年，富硒农产品种植面积达到10万亩以上，综合产值达到10亿元，探索富硒产业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新业态，成为粤港澳大湾区富硒产品供应基地和长寿康养后花园。 对于连州的发展大计，温锦秀喜上眉梢。他曾多次邀请省内高校、科研单位高层次专家对连州现代化农业有关问题进行研讨，建言献策。 2017年，正是通过温锦秀的沟通协调，连州市东篱种养实业有限公司成功引进以华南师范大学教授阳成伟为核心的“南方牧草种质创新及产业化研究”创新创业团队，使广东省华南牧草工程技术研究中心顺利落户连州，在当地开展广东省扬帆计划项目“南方优质多抗牧草新品种选育与良种繁育关键技术研究与示范”。 除潘国红问及的富硒农业产业发展问题，温锦秀收集到企业与种植户所提出的“水晶梨能否纳入省级农险”“如何克服连州果蔬运输短板”等问题。他说，这些问题都将是今后思考和努力的方向，能为连州的群众做些事，感觉很开心。 离开连州前，这位痴迷种菜的老人专门从菜心孵育基地买了两盘菜心苗。温锦秀说，这几年连州培育了一些菜心新品种，自己在广州的菜园种着各种蔬菜，“把这些菜心苗种下去，到时候对比下市场上的连州菜心，看看长在连州和广州有什么区别，对品种改良有没有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