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枪”们

　　□朱明海　　

　　前些天，当村干部的表哥来县城办事，顺便到我办公室坐坐。刚落座不久，他便问起卫生间的位置，然后一溜烟地跑了过去，一阵子工夫才回来。

　　他是到卫生间吸烟去了。他是聪明人，知道办公室不能吸烟，只好去那儿过过烟瘾。

　　我表哥大我两三岁，烟龄几十年了。“手拿一支烟，胜过活神仙”是他的口头禅。记忆中，他读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吸烟，那时他经常会带我走遍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拾大人吸剩的烟头，把这些从烟头扒出来的烟丝集中放在牛皮袋里，再到小卖铺买些卷烟丝的烟纸，下了课约上几位同学，偷偷躲在房前屋后吸卷烟丝。我偶尔也会跟着表哥吸上一两支，当教师的舅舅发现后把我痛打了一顿，自此再也不敢。而表哥却依然故我，后来他没考上初中，在家务农，吸烟更是无所顾忌了。当时，村里每年只有一两名学生能幸运考上中学，而考不上的只能在家干农活，同学很快就变成了烟友，时光又让这些人慢慢成了“老烟枪”。

　　表哥的烟瘾非常大，已到了难以理喻的程度。有一次，他到对面山里干活，到了之后才发现没有带打火机，顿时感到浑身无力，他又折返回家来回几公里拿上打火机，狠狠地吸上两支烟，才开始干农活。据他介绍，至今每天都要抽两包烟。

　　表哥边喝茶边说话，偶尔会咳嗽几声。见此情形，我趁机劝他还是把烟戒了好。而他却满嘴歪理，说抽烟有三大好处，一是为国家税收作贡献；二是在农村，抽烟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自己是村干部，处理纠纷时，对当事人先奉上一支烟，大家的火气就消了大半，后来的事就好说了；三是能提神醒脑、集中注意力。他说得神采飞扬，道理十足，令人无法辩驳。当然，吸烟的危害他只字不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据表哥介绍，村里的这帮老烟枪非常活跃。平时在村里相遇，第一个动作不是握手，而是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烟来递给对方，有时还会为对方把烟点燃，边吸烟边拉家常，亲切而自然。要是村里开会，或者村民婚丧喜庆办筵席，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这群老烟枪就会心有灵犀走到一个角落，竞相掏出口袋里的烟分发给大家，在吞云吐雾中海阔天空聊个不停。

　　这群老烟枪既有耄耋老人，也有刚成年的小伙子。他们吸烟很讲礼仪，年长者或地位高者为尊，分发烟时一定要先发，否则就是不尊重人。我外公生前也是其中一员，前年去世时享年106岁，他一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嗜烟如命。大约七八年前，有村里新当选的村委主任到我外公家走访，发烟时先发给别人再发给我外公，外公很是生气，当场批评这位村主任不会做事，村主任连连道歉才罢休。还有一次，有客人以为外公不会抽烟，吸烟时没发给他，他火冒三丈，马上回到房间拿出几包中华烟，现场每人发一包，并说吸烟用不了多少钱。这让客人下不了台，脸红一阵白一阵。

　　吸烟，其实是一种习惯，一种坏习惯。既然是习惯，完全是可以改变的。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表哥身边的这群“老烟枪”的人数一定会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