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雕

　　□何圣林

　　送走上一位面试者，大师问助手：“门外还有几个人？”“一个。”“噢，请他进来吧。”望着案桌上几尊非常普通的根雕作品，大师摇摇头，直叹气。

　　最后一个面试者走了进来，是个年轻人，身材短小，上下匀称，就似多年的木桩。也许是紧张的缘故，年轻人颤颤地摆放好根雕，在大师面前坐了下来。大师看了他一眼，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待眼神从根雕上扫过，眼里顿时泛起了些许亮光。

　　根雕是用榆木做的，老寿星造型。整个雕刻一气呵成，看不出任何粘接的缝隙，做工精细，寿星双手的筋脉凸显，慈和目光遥望远方。

　　“榆木疙瘩用在龙头拐杖上，立意很好，你选材的眼光不错。”大师赞道。

　　“可这材料不是我的……”年轻人低着头，小声说。

　　“不是买来的吗？”大师笑着问。

　　“不，是我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说：“那天和朋友到您工作室参观学习，看到它，我就趁您不注意，顺手藏在了大衣里……”

　　大师没有接话，仍是微笑着。根雕艺术讲究“七分天成，三分人工”，选材是雕刻者必须拥有的基本技能。他记忆尤深，当时是在深山里发现这块榆木的。那次深山之旅收获颇丰，其中就有这一块榆木疙瘩。他等抛光晾干后只是简单刻了个模型，没想好疙瘩上的凹洞要做成什么。等想起来时，却再也没找到。

　　年轻人站了起来，朝大师深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老师，我太爱雕刻了，那天我没忍住……总想跟您结下一点缘分。但这些日子一直寝食难安，请您原谅我。”

　　大师看着根雕，淡淡地说：“老寿星，到了这个岁数，耳朵就会廓宽且下垂，跟普通人的耳朵形状不一样。你平时还是要多关注生活细节啊——先回去等通知吧。”

　　送走年轻人后，助手说：“看他样子憨厚，手脚却不干净，怕是不太合格？”

　　大师呵呵一笑：“人生一世，讲究‘七分做人，三分做事’。这个年轻人根基不错，也知坦诚，好好雕琢下，也许正是我要找的接班人。”

　　当晚，大师走到师父的牌位前，点上香，喃喃道：“当年师父也没怪我偷他的艺，一切皆是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