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不太冷

　　□李云飞

　　灵和巧是两只白鹭。白鹭洁白高雅,有着让人类羡慕的好身材，汉江里的白鹭也不例外。灵玉树临风，巧亭亭玉立。

　　每年三月，白鹭从南方飞到汉江觅食，传宗接代，十一月又飞回南方越冬。

　　这年冬天过了，巧随父母来到汉江。

　　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也是巧的出生地。对这个美丽的地方，巧并不陌生。当她再一次鸟瞰这块即将要生活大半年的热土，心情欢快而愉悦。

　　对于出生的地方，每一只白鹭都比较留念。叶落归根，巧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中止在南方还是北方。

　　巧这次回来，还有个重要任务，就是谈对象，鹭大当嫁。

　　鹭以群居，在这个20多只的鹭群和邻近的鹭群里，也有很多帅哥。这些巧都看不上，男人要那么苗条的身材有什么用，她甚至幻想找一只天鹅，有一个宽阔的肩膀可以依靠。

　　冬天快到了，高傲的巧还是孤家寡鹭，“剩鹭”一只。

　　这个时候的白鹭，都在大量进食以积攒力量，准备长途跋涉到南方。

　　这天，巧运气不错，看到水边有几个较大的鱼虾，便开始美美地享用起来。殊不知，这是猎人下的有毒诱饵。巧一阵眩晕，两只秀腿一软，倒在了水边。

　　巧的父母着急地不停“扑通扑通”着翅膀，但又无能为力。半个时辰过去了，巧依然没有醒来，她的父母伤心地飞走了。

　　暮色降临，当巧醒来的时候，灵就在身边，是他一口一口地含着水，灌到巧的嘴里，救活了巧。

　　躺在地上的巧，深情地仰视着这位并不太高大的男伴，却感到他特别魁梧。她突然明白，这就是她要找的“天鹅王子”。

　　从巧倒的地方到水边的沙滩上，已经形成了一个鸟路。为了救巧，灵不知道奔跑了多少遍，尖尖的嘴每次只能含几滴水，这是救命的水，他必须一刻不停地送水。中途，灵累得几次差点要放弃了，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奔跑奔跑再奔跑。灵想，如果巧死了，他也不想独活。

　　生死之交的爱情，往往是义无反顾的。灵和巧相爱了，在广博无垠的汉江河滩或依偎或窃语，慕煞鹭群。

　　天气变凉了，已经有白鹭开始南飞了。巧因为中毒，身体虚弱，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远行。汉江是秋汛，江水还很大。没有干涸的沼泽，就没有小鱼小虾吃，巧的身体恢复得很慢。白鹭一群一群地飞向南方，最后，连巧的父母都飞走了。还没有一只白鹭，能抗过汉江的冬天。

　　灵没有走，有巧，再远的路也是近的；无巧，再近的路也是远的。灵每天都盯着江水，希望水快点退下去。这样，巧就可以吃到丰盛的美食，身体就会快快地恢复起来。

　　秋汛终于过了，水慢慢退了下去，沼泽里的小鱼小虾露出头来了。灵和巧欢快地吃了起来，这是两只鹭的午餐，已经没有鹭和他们争抢。灵和巧很惬意地享受着盛宴，吃好吃饱，才有力气远行。还没有比翼双飞出过远门的他俩，对这次南飞充满了憧憬。

　　吃得正欢时，灵明显感觉到有一片东西从天空飘零而下，紧接着又是一片，一片连着一片。是雪花！灵叫了起来，他只是听老鹭们说过，有种精灵叫雪花，但每次都和白鹭们擦肩而过，雪花来了他们走，雪花走了他们来。所以，从古到今还没有一只白鹭看过雪花。灵和巧太幸运了，高兴得像两个孩子，在雪地上翩翩起舞，舞姿之优美，像冬奥会冰上芭蕾那么引人入胜。

　　江天一色，雪地鹭舞，此等奇观，鲜为人见。一群冬泳爱好者目睹此景，惊奇万分，纷纷拿起手机拍了起来。灵和巧跳得很忘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被人类尽情地摄入了镜头。

　　已经下雪了，灵和巧知道，他俩不能再南飞了，路上更多不测。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用羽毛给对方取暖。

　　立春了，万物复苏。灵和巧伸了伸冻僵的腿，感觉这个冬天不太冷，他俩成了第一对在汉江越冬的白鹭。鸟类研究学家闻讯而至，研究了好几个月，终究也没有弄明白，白鹭为什么会在汉江越冬，他俩究竟是怎么存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