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丘艳荣

　　凌晨三点半，老范起身开门。他刚打开门，阿旺就摇着尾巴迎了上来。老伙计，老范边摸阿旺的头边这样唤着阿旺。可不是老伙计吗？自从儿子上了高中住宿后，老范就与这条狗开始了一人一狗的生活。

　　穷人养娇儿！老范把阿旺当老友一样诉说他心里的苦。再不能这样下去了，老范心里想着。他看了看儿子的房间，灯已经熄了，估计是刚睡下不久，因为两点多他起夜的时候，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电脑里的游戏音乐声从房间传出来，吵得老范心塞塞。他走到儿子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他推开门，拧开灯，儿子竟然也丝毫不受刺眼光线的影响，睡得正酣。

　　老范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刚想退出儿子房间，阿旺却突然“汪汪”叫了起来，老范想要制止它，却见阿旺径直把儿子的被子拖下床，还扯着儿子的一条衣袖。儿子吓了一跳，睁眼看见是自家的狗，恼火地说，捣什么鬼！这一下，仿佛是阿旺的举动坚定了老范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说，起来！儿子这才看到，一向宠溺他的老爸神情严肃地站在床边。

　　起来做什么嘛？跟我去上班！

　　扫大街？对！

　　儿子看老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倒有点慌了。大专毕业整整一年了，他在网上投了几份简历，也去人才市场溜达过几次。待遇差的工作他看不上，待遇好的工作看不上他，于是卷起包袱回了家，每天就宅在家里，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今天是老爷子第一次发飙，连平时温顺的阿旺现在也有点“狗视眈眈”。他虽然有点不情不愿，还是穿了衣服起来了，自然不会忘记把手机抓在手里。

　　三轮车驮着一把大扫帚，一把小扫帚，一把铲子，一个垃圾斗，还有两个人，一条狗，朝老范负责的保洁区行进。儿子有些奇怪，阿旺怎么也跟着？

　　天天跟。你念书的费用有阿旺的一份功劳！

　　啊？什么情况？

　　老范不说话，用力踩着三轮车。寒风直往人的脖子里钻。老范伏低了身子，儿子也紧了紧衣领，掏出兜里的手机正准备玩，阿旺突然吠起来。儿子刮了刮阿旺的嘴角，说，阿旺，你存心和我过不去吗？把手机塞回兜里，阿旺果然就安静了,再故意拿出手机，阿旺又向他汪汪叫。

　　成精了还！儿子饶有兴趣地摸摸阿旺的头。

　　凌晨四点的街道，并不如儿子想象的那么冷清。沿街的早餐店已经开门，早餐店有个穿围裙的中年妇女，冻得红彤彤的手正伸进菜盆，在绿油油的青菜间灵活地捻和揉，里间的厨房热气蒸腾，干活的胖厨师有点像皮影戏里动来动去的影子；从乡下赶来的菜农们已经占据了街边的有利位置，正在把青菜一束一束地摆开。卖小肉丸的老婆婆也吃力地推着车子来出摊了。前边还有一位外卖小哥在等红灯。儿子不禁嘀咕了一句，他这是上班还是下班？

　　老范说，凌晨两三点，写字楼里还有白领在加班呢，外卖小哥就是在为他们服务。他又接着说，凌晨四点，我们就得到位，趁着车子不太多，赶紧打扫街道，清理垃圾。

　　说话间，老范已经在花带旁停住了车子，拿出大扫帚挥扫起来。阿旺也紧跟着跳下了车子，在附近跑动。不一会儿工夫，只见阿旺嘴里叼着一个矿泉水瓶子跑到三轮车旁放下。儿子喝道，阿旺，莫淘气。阿旺不理，转身又跑开，不一会儿又叼着一个易拉罐放到矿泉水瓶子一起。哎，难道阿旺是在捡垃圾？儿子有些惊奇地问老范。老范头也没抬，说，是，七年如一日，攒一点是一点。

　　这时，有几个早餐店的店主跟他们打招呼。老范，阿旺……哟，今天还多了个帅小伙。

　　老范抬起头冲打招呼的人笑笑。

　　有意思，环保狗！看来名气不小啊！儿子拿着手机对着阿旺一阵猛拍。阿旺把口中的瓶子放下，竟然去叼车上的小扫帚。

　　神了，爸，难道阿旺还会帮你扫地？

　　阿旺咬着扫帚的把，却是把扫帚拖到他跟前。

　　哎，爸，阿旺它什么意思？

　　老范直起身子看了看阿旺，又看了看儿子，他支起扫帚，指指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指指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指指街边的早餐店、菜摊和卖肉丸的老奶奶，板着脸说，你说阿旺它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