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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子27年的蒋文俊在家中举着寻子启事 谭洁文 摄 |
文/图 羊城晚报实习生 谭洁文 羊城晚报记者 李妹妍 2022年春节假期刚刚结束，郑进伟开始查询从深圳飞往重庆的航班信息。他打算去重庆拜访“人脸识别专家”樊劲松警官——他的儿子郑楚泽在2005年春节前夕走失。半年前，他向樊警官提交了十几张自己和儿子的照片，如今前往重庆是想“多拜访拜访他”。 刘俊明则盯着手机上的七八个寻子群，寻找全国各地举办的认亲大会的消息。他的儿子刘斯睿在十年前走失，印着儿子照片的寻子启事在家里堆积如山。这些年，郑进伟、刘俊明、孙海洋等组成“寻子联盟”，把失踪孩子的头像贴满车身，在全国各地巡游。如今，在公安部“团圆”行动的帮助下，孙海洋已成功寻回走失十四年的儿子孙卓。 这段时间，刘俊明总会在手机上刷到孙海洋的视频，镜头里曾经的“同路人”满脸笑容，“他的小孩已经找到了，我的小孩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回？” 拼命“蹭流” 2021年12月19日，孙海洋在深圳举办答谢宴，感谢寻子十四年来帮助过自己的人。 接获邀请后，郑进伟连夜制作了一张A3纸大小的寻子海报，在答谢宴当天，他双手高举着寻子海报，一路从地铁车厢举到宴会大厅签到处。在宴会厅门口，他碰到了一些正在现场直播的记者和网红，立刻把海报伸到镜头前，请求他们关注自己的寻子信息。 三个多小时的宴会，郑进伟无心进食，不断环视大厅，寻找着哪怕一丝可能的曝光机会。海报的边缘被他捏得有些掉色，红色的颜料和手心的汗水混在一起。 成功寻回孩子的孙海洋频登热搜榜，成了寻亲圈子里的名人。巨大的流量也吸引了其他还在苦苦寻子的家长们，他们想尽办法凑到这位热点人物身旁，希望大众的余光也能瞥到自己的寻子信息。 为了增加寻亲信息的关注度，寻亲的家长们大多还会在短视频平台开通账号。 郑进伟从零开始学习拍视频到直播，靠着和孙海洋、郭刚堂在直播间的连麦互动，他的粉丝数逐渐从两三千涨到了八万。面对网友质疑和孙海洋连麦“为了蹭热度”，郑进伟很无奈：“我不是想成为网红什么的，只是为了找孩子不得不去蹭别人（热度）。” 失子瞬间 蒋文俊始终难以释怀，儿子陈进军消失在她忘记回头的那一瞬间。 1995年10月，蒋文俊带着十个月大的儿子到北京探望孩子爷爷，但不小心丢失了写着爷爷住址的信封，与家人失联。几天下来，身无分文的蒋文俊又饿又累。这时候，她遇到了一对四十多岁的男女，这对男女称，想请她“吃点东西”。不疑有他的蒋文俊跟着这对男女到面馆吃了一碗面条。 不久后，蒋文俊感到内急，女人顺势提出帮她抱孩子，接过了躺在背篓里的孩子。蒋文俊急匆匆往厕所方向走去，突然意识到不对，回头一看，背篓在地上空空如也。这是蒋文俊一生中最懊悔的十几秒钟。从此，她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儿子。 肖超华的儿子肖晓松是在10分钟内消失的。 2007年2月14日晚上8时许，5岁的儿子肖晓松闹着要去超市买牛奶，肖超华当时在服装店里忙着招呼客人，便让10岁的大女儿带着肖晓松去买。10分钟后，大女儿一个人回到店里问“弟弟回来了吗”，肖超华脑袋“嗡”地一下，冲出店门找遍了整个市场，都没看到肖晓松的身影。 肖超华花了几千元连夜打印了五千多张寻子启事，又花了一万多元在当地的电视台和报纸上刊登寻子信息。当时他的积蓄不到五万元，寻子广告登了三天被撤了下来。心力交瘁之下，肖超华低价转让了他的服装店，“小孩失踪的这些年，我没有正经做过一天生意，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样垮了。” 郑进伟的儿子是2005年失踪的。为了筹钱寻子，他卖掉了自己经营的毛衣工厂。他告诉记者，寻子的前两年，他总是乘飞机出行，看到别的寻子家长挤在破旧的小旅馆，还会花钱请他们住酒店，然而“现在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了”。 疯狂找寻十余年后，郑进伟决定先过好眼前的生活，和女儿在深圳华强北开了一家卖手机配件的小店铺，“最起码要保证自己的身体，要努力赚钱，没有经济支持是万万找不到孩子的。” “寻子联盟” 寻子过程中，肖超华和孙海洋、彭高峰、郑进伟以及其他几十位家长组成了“寻子联盟”。他们合伙购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把失踪孩子的头像贴满车身，在全国各地巡游，想把寻子信息扩散到更多地方。 每到一个城市，家长们都会寻找人流量大的广场或公园，把印着上百张小孩头像的展板和海报铺在地上，一有路人围观，就开始讲述自己孩子的事情。为了吸引更多路人，肖超华每次都搬来一台音响和麦克风，在音乐的伴奏下演唱《宝贝你在哪》：“宝贝你在哪里，黑暗中你怕不怕，街道边你饿不饿，煤窑里你累不累……” 寻亲家长们对买家群体的恨意在张彩虹一案中集中爆发。2013年，张彩虹找到失散17年的儿子刘尚尚，但刘尚尚的养父母要求张彩虹赔偿30万元抚养费，声称“没有我们，孩子活不到今天”。 这句话一下子点燃了寻子家长们的怒火。案件开庭当天，几十名家长从全国各地赶到江苏沛县一起声援张彩虹。庭审结束后，买家夫妻打算开车离开，三十多名寻子家长一哄而上，把车子团团围住。 蒋文俊拿着“打击人贩子”的横幅围着车子绕了几圈，把所有车窗严严实实地裹住，“你们把孩子偷走了，害别人苦苦寻找这么多年，还有要钱的道理！” “团圆”行动 2021年，全国公安机关深入开展“团圆”行动，全力侦破拐卖儿童积案、全力缉捕拐卖儿童犯罪嫌疑人、全面查找失踪被拐儿童。截至2021年12月31日，累计找回了10932名历年失踪被拐儿童，这给了寻子家长们极大信心。 不断完善的全国打拐DNA数据库和DNA对比技术加速了团圆进程。公安部相关负责人介绍，“团圆”行动开展以来，公安部对打拐DNA数据库进行了整理，重新采集、扩充血样数量，完善更新了相关信息。目前，我国DNA检验技术及数据库建设处于世界先进水平，成为查找认定亲缘身份最准确的方法。 去年6月，公安部门集中公布了3000多个免费采血点的地址和联系电话，方便失踪儿童父母和疑似被拐人员选择就近采血点接受免费采集，录入DNA数据库。地址发布的一个多月内，已有近万人主动免费采血，帮助了306个家庭实现了团圆。 郑进伟和蒋文俊都提交了自己的血样，并希望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能主动到公安部门采血，完成自己一生的愿望。 人像识别也是“团圆”行动中的一项重要技术。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童碧山介绍，孩子失踪被拐时岁数较小，容貌会随着年龄增长发生很大变化，但是通过专家会诊，还是可以通过人脸上的特征点完成人像比对。 “团圆”行动中，广东省公安厅牵头组建了全省团圆行动会战专班，全面收集整理被拐失踪儿童照片档案，积极运用人像比对和DNA技术开展破案会战。肖超华和刘俊明已经向警方提交了自己和小孩的照片。“现在国家这么重视，人脸识别这么厉害，我的儿子肯定能找回来。”肖超华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