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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山稔子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5月17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李广平

  □李广平

  

  我喜爱的作家林贤治先生,在一篇名为《故乡》的散文中,开头第一句就是:“我不只一次为世代的城里人感到遗憾。他们没有故乡。”林老师所说的故乡,就是“田野、林木、农舍,饲养和吆喝牲畜的语言,是人类的摇篮”。这里的“故乡”是狭义的,是有乡村田野的故乡。

  其实,无论生长在乡村还是城市,在工厂企业或机关大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无论是物质意义上的还是精神生活上的;所以,每个人的乡愁都呈现出不同的生命形态与缤纷色彩。只不过因为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所以我们一提起乡愁,就和乡村联系在一起了。

  我的祖籍虽然是湖南宜章,但我出生在粤北山区,记忆中的乡愁,总是和粤北山区那些完全可以媲美桂林山水的家乡景物联系在一起:连绵起伏波澜壮阔的南岭山脉就在家门口,其中有巍然耸立的广东第一峰;有很多石灰岩,因此山形奇特植物茂盛,有神秘的洞穴引人探幽;乳水河清澈冰凉,武江水激情奔涌,江河两岸有树林或者沙滩草地,人与河流唇齿相依。我所在的乳源瑶族自治县是“过山瑶”的故乡,从小我就看见过他们色彩斑斓的不同于我们的服饰与别样的生活方式。因此,我也常常对女儿说:你的童年没有在大河边和稻田里撒过野,没有漫山遍野地去摘野果子吃,没有在深夜的稻田里叉泥鳅,没有在真正的大江里裸泳,没有见识过洪水泛滥的可怕景象,没有听到过各种鸟鸣的神秘,没有看见过又圆又大的月亮从山里升起......嗯,终归也是一种生命的缺乏啊。

  说起漫山遍野摘野果子吃,忽然就想到了一种野果:稔子。由于植物学匮乏,我一直不知道这种野生水果的学名,一查,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桃金娘。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稔子树占据重要地位。稔子树不高,最高才两米,因此,可以随手采摘果子。稔子树贱生,走出家门来到小山上,就可以见到一棵一棵的稔子树。夏日,稔子花开的时候,我从我家所在的小镇的综合加工厂偷一根甘蔗,边吃边和小伙伴们去山上摘稔子,要多少有多少。吃饱喝足,双唇乌黑,纵身投入到波涛汹涌的武江河里,一口气游到对岸的青草地上。

  每逢墟日来临,当地山民把自己采摘的稔子拿到街市上出售:五分钱一竹筒,足够好好享受半天的了。稔子边开花边结果,形状可爱:初熟的稔子,红色中透着黑色,在枝头上灿然而立,风雨不惧;成熟之后,瓜熟蒂落。我吃稔子是不剥皮的,如果剥开皮来,可见肉嫩软糯,鲜艳欲滴。稔子不仅好吃,也可酿酒,我没喝过,不知道是否醇香?

  我给我的故乡写过很多首歌曲,其中一首《永远的乡愁》,是写给我生活过八年的小镇桂头镇的。我一直很疑惑,为何故乡不取一个更加诗意的名字呢,比如桂花镇?据说原因是这样的:桂头镇的西北有桂山,又称桂塘山,桂头街在桂山东南端,故得名桂头。桂山是因山上长有很多桂花树而得名。

  朋友邓伟标认为我所有的作品中,最优秀的其实不是《你在他乡还好吗》,而是《永远的乡愁》,大概因为这首歌曲是他作曲的吧,属于偏执狂之爱。这首歌曲是光头李进唱的,虽然没有像《你在他乡还好吗》那样红遍大江南北,但是李进说他不敢唱这首歌,因为唱一次哭一次,每一句都让他有流泪的冲动。歌里唱道——

  “苦苦的追问为什么爱这么深,拂不去故人的哀怨抹不去离别的亲吻;漂泊的灵魂是为了生命缤纷,要经历几多的浮沉才能回古老的家门。

  梦里的小镇还有那迷离清晨,拂不去乡音的真诚抹不去所有的温存;流浪的星辰寻找着生命永恒,要经历几多驰骋才能回心灵的家门。

  哦,永远的乡愁永远的乡愁,剪不断的情丝止不住的泪流;哦,永远的乡愁永远的乡愁,望不断的乡关唱不完的温柔;哦,永远的乡愁永远的乡愁,牵着我颤抖的双手。”

  有人说乡愁其实是“舌尖上的乡愁”,有人说乡愁是母亲的呼唤;有人说乡愁就是流浪的游子对故乡的回眸,有人说乡愁是现代人对内心创伤的一种治愈;有人说乡愁就是冬夜炉火般的温情,有人说乡愁就是生命最初与最后的爱情。所以我特别热爱创作与“乡愁”有关的歌曲。

  就用我的这首歌曲,献给故乡的小镇,也献给我所有的父老乡亲,还有风中的山稔子树,以及所有抚慰过我心灵的故乡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