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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佳 |
羊城晚报记者 李妹妍 实习生 赖慧君 张潆月 梁佳喜欢寻找大街小巷里的文字，头顶的招牌、街边的告示、墙角的涂鸦……都是他目光流连的对象，“这些字，沉淀着城市的人文历史”。 叶天宇也喜欢凝视街头的文字，每每在街边不起眼的小店里，偶遇自己设计的字体，内心总会泛起淡淡的满足，“你看，即便是小店铺，也有了更多更美的选择”。 中国是文化大国，楷书、草书、隶书、行书……各有风格，各擅其美；可如今走上街头，人们最常看到的只有寥寥几种字体，格式统一、索然无味。 作为“文字游戏”的高级玩家——字体设计师，梁佳和叶天宇想为中国的文字做一些事——梁佳发起了寻找街头文字活动，让越来越多的人寻回身边字体的美；叶天宇则做起了字库，让更多的人用得起平价且美好的字。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是，他们的行动让越来越多街头的文字绽放出时代的光彩。 一起寻找，街头文字美 留意到城市街头的文字之美，和梁佳的一趟旅行有关。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从深圳罗湖坐东铁线过香港，到了九龙塘站，车门一打开，‘九龙塘’几个字一下子就把我吸引住了。”时隔多年，梁佳说起这一幕还兴奋不已，“很有传统的韵味，是一种美学的震撼”。 对街头文字美学的追寻，从此一发不可收。那些年，梁佳自我定位为“城市文字观察员”，走遍珠三角和港澳各城市，用相机记录下每座城独特的文字风景。 以字为视角，去发现一座城市的人文历史，大街小巷成了梁佳的“文字游乐园”。他不仅自己去观察去记录，还通过各种讲座分享，“字体对城市而言非常重要，当身边越来越多美的事物，会提高我们对美的触感。” 作为设计师，梁佳希望延续这些街头文字的精彩，并开始尝试更多的字体设计。这些年，他参与了黎姨鸡蛋仔、喜小茶、沪上阿姨、红荔村等项目的招牌文字设计，通过翻阅大量的老印刷品，研究一笔一划的拆解和组合，将传统文字的美融到自己的字体设计当中。 给街头小店，设计字库 2015年，叶天宇决定做一件很酷的事——设计一套字库。 要做什么样的字？叶天宇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明确的方向。散步的时候，他发现满大街招牌用的字都差不多，由此决定，首先做一套招牌体，“哪怕只被某一家店用，也是为这个城市做了些事。” 根据国家标准，设计一套字库至少要包含6763个汉字。设计每个字都需要设计师一笔一划地仔细勾勒、调整，这几千个乃至上万个汉字，需要保持统一风格。 叶天宇习惯从古籍中寻找灵感。为了做一款自己心目中的“招牌体”，他翻阅了近2000本电子版古籍资料，最终找到一册嘉靖年间的《五经》善本，这是一款粗粗的楷体。他首先临摹古籍中的字体，一笔一笔地勾勒提取基本笔画和偏旁部首，自洽成自己的风格和状态——仅前期的归纳整理，就花去了两三个月。其后，经过铅笔稿、钢笔稿、矢量处理，最后到电子稿，横竖点撇捺，一笔一笔慢慢扩展成一套字体。 “一整套字库，从无到有，基本需要10到15个月。”2016年，叶天宇和团队创造的第一套字体招牌体正式面世。 太孤独了，但还是要坚持 字体做出来了，可叶天宇也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他想，只有把字体卖出去，才能“回点血”，才能再做更多。他很快发现，把字卖出去得先跨过两道门槛：一是很多人不了解什么是正版字体，字体付费意识还没有普及；二是字库市场使用价格过于高昂，市面上主流字体，每套每年的使用费是一万到两万元。 “无论你怎么呼吁使用正版，如果大家买不起，那就没有办法支持正版。”叶天宇认为，为版权付费是大众应有的意识，要正向鼓励人们为字体付费，就得做出好的产品，还要让他们用得起、用得上。因此，他选择了与当时市场不太一样的方式——仅需支付99元，便能拥有喜鹊造字品牌的一套字库，且终身使用。 这一模式，一开始遭到了周边朋友和家人的反对。“他们觉得，卖这么便宜，肯定马上就被盗版，这几年就白干了。”但他坚定认为，字体的版权意识需要一个教育和培养的过程，这个付费的门槛，不能特别高，“我想做一种尝试，如果市场行得通，那我们就多了一种可能性”。 同为设计师，梁佳很欣赏叶天宇的选择。在他看来，喜鹊造字让更多人意识到自己是可以用得起正版字体的，“为什么我们觉得街边小店的招牌千篇一律？他们有的是没有意识到，有的是意识到了，但没有更多的选择。那我们必须去做这样一些事，让他们有更多选择”。 从2010年至今，梁佳在字体设计这条路上，默默坚持了12年。这期间他也想过放弃，因为“这条路太孤独了” 。这些年，他积极发起寻找街头文字的活动，推动字体设计“破圈”，“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字体设计不仅仅是一个行业的话题，它应该是一个社会的话题”。 支持的人，比想象的多 一个令人安慰的事实是，他们的坚持有了回响——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支持他们的行动，成为美化街头文字的参与者和推动者。 越来越多的小店店主找上梁佳，请他帮忙设计专属的招牌和系列视觉设计。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深圳一家餐饮店的老板请他设计一套招牌，一开始只是用在店门外，后来餐具上、餐牌上也慢慢换上了整套视觉设计。梁佳说，如果做这件事情，能为文化传承出一份力，哪怕只是一点点，“我都觉得特别荣耀、自豪”。 从2016年至今，叶天宇和团队已经开发了17套字体，这些字体出现在许多日常的生活场景中：“招牌体”出现在了喜茶的外包装上，“山林体”出现在了《解忧电影院》的书籍封面上，“古字典体”出现在了铁观音的产品包装上。 “我们身体力行就是告诉大家，喜鹊造字定价99元，已经好好地活了三四年。这个模式能够活下去，那么将来可能会出现更多像我们一样创作字体的团队，只有百花齐放才会让中国的字体设计具有更旺盛的生命力。”叶天宇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