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铁 我认识卜新民,是在他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之后。那年秋天,我跟省政协几位退休的领导一起外出访问,结识了同行的他。因为气味相投,一见如故。听闻他平时也写点散文随笔,就约他给我主持的微信公众号《记忆》写写文章。虽然那时还没有读过他写的东西,但认为他是“文革”前的高中生,受过较为完整的中等教育,又以“老三届”的身份毕业于名牌大学文科,文字总可以信任的。 过了不久,卜新民给我发来第一篇文章《纸短情长》。文章感慨妻子对自己人生的全力支持。从文章的婉转流畅上看,卜新民驾驭文字的能力确实足以让人信任。但是更让我感动的是,他做这种看似平常选题的文章,却得心应手,既显露了一个男人的真实情感世界,且展示了一个人面对大时代风云的淡然、守拙和坚毅。 此文在微信公众号《记忆》推送时,我依惯例加了“主编者言”:“告别妻儿远上北方求学,妻子独自在家耕种田地和操持家务。作者为妻子的不易感慨万千,以饱满的笔触深切表达了对妻子的感激之情。作者没有写自己的不易——只身负笈京城,过大年也未能回家看望妻儿。夫妻俩的那种人生境遇和追求,属于那个难忘的年代。” 对于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刚刚恢复高考制度的那三届大学生来说,怎样处置“糟糠之妻”,是摆在一些人面前的难题。卜新民似乎没有被困扰,云淡风轻,走出了人生的峡谷。 这次出集子,卜新民不但收入了这篇文章,并且以此篇名做了书名,可见他对这篇文章的重视,更可见他对婚姻、家庭、人生的立场和态度。那应是故乡的山野田园滋润的一种精神,朴质而自然,没有任何大话。在另一篇《牵手走过五十年》的文章里,他不无打趣地总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就在身旁。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已成老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白首齐眉。” 2019年2月,《记忆》再次推送他的文章《两次高考:为了把谷壳去掉,变成吃米的身份》。这一次,我的主编者言写道:“77级和78级是如今常提的话题,高考改变命运的例证在他们的人生中体现得最为明显。本文作者认为舆论关注有所偏颇,相对忽略了农村子弟在波涛中的颠簸。其实还应包括那些被岁月蹉跎而不敢、不能应考,甚或因此无法考上的人,才是那个时代完整的青春画卷。” 我之所以喜欢卜新民的文章,就在于他不事矫饰,没有时令的套话,是心灵的流泻。他坦言自己的高考是“为了把谷壳去掉,变成吃米的身份”。这种朴实的表述方式甚合我意。其实它也正是社会心理的形象表述。 由此开始,我跟卜新民结下了文字缘。几年间,我的微信公众号断断续续推送了他的多篇散文,其中最令我喜欢的是《斧声坎坎在幽谷》和《梅江船夫,没有书读的漂泊人生》。前者关于山,写了一个伐木的故事,展示了一个时代青年的内心郁结。后者关于水,写的是作者与家乡那条江的故事,展示了他在命运激流中的迷茫和抗争。但是字里行间寄寓着生命的洒脱,读来并不压抑。它们寄托了一个乡村少年成长历程中与家乡的山水之情。 卜新民的文章主要围绕自己的人生展开。作为一个亲历者而非旁观者,背景无论是乡村记忆,还是京城岁月,或是职场生涯,他都坦然作为文章的主角,因而文章情感丰沛、自然。写家庭和家人的篇章当然更是如此,如写母亲、写弟弟,写到自己的几次哭,淋漓酣畅,令人动容。他的文字凸显的是一个“真”字,体现了他的为人风格。 卜新民的写作是本色写作,是真情流露。他的议论不动声色,不急不弛;他的描述情感饱满,映衬着时代沧桑。他不为任何创作理念而写,但是历史情怀在文字中闪烁。他的人生道路,是二十世纪末青年生存状态的缩影,又是一个成熟男人对生命的热情关注和深入思考。就像清冽的山泉百转千回,终于汇入大江,奔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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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12月06日
版次: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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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南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