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

　　□曲波

　　回到家，我发觉外套忘到了出租车里。于是我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接电话的人问我司机长啥样。我说司机三十岁左右，个子瘦瘦高高的，腿长，穿九分裤，露出一截白袜子。出租车公司说可能是小白，把他电话给了我。

　　我照着电话打过去，果然是他。小白说在开车，有空再联系我。第二天，接到小白电话时，我在养生馆做按摩，就先加了他的微信。

　　凌晨三点，我看到微信上小白的留言，说要把外套送还。于是，我写上了地址，又回复说：不着急，天热了，那件外套也不打算再穿。他发个惊讶的表情，问：你起得这么早，还是一夜没睡？

　　我说没睡。他说你老公呢。我说他一夜未归。他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我不做声。他问我是不是哭了。我说没事，老公回来也是看手机不看我。他说要心疼自己，赶紧睡会吧。我说好。

　　醒来时，天已大亮，见到小白的留言，说一会去医院，复诊他的胃病，路过我家小区。我说我总失眠，身体也觉得不舒服，搭你的车去看看。

　　大夫问了问情况，给我开了几张单子，去做几项生化指标检查。抽完血，我坐在休息室刷手机，手机卡顿，我心烦气躁，不停地走来走去。小白复查完，过来找我，见我一脸焦虑，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手机上不了网，检查结果得到中午才能出来，让他先走。他说：等等你。话音未落，身旁有人喊着有急事要打车走，我让小白赶紧回去，顺路跑趟活。小白想了想说，行，一会我回来接你。说着，他掏出手机递给我：用我的，新买的手机，流量也足。我惊讶地看着他：那怎么行？再说，你手机里没秘密吗？

　　他眨动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地，有些疑惑：有什么秘密？有什么秘密？我想，现在手机就是一个人的魂，一会不看手机魂就没了，年纪轻轻的男人手机里没秘密？我接过手机，手机很新，干净铮亮，网速也快。我拿着手机发呆，心想：小白是个干净的男人，我继续追剧，心里很踏实，焦虑感消失。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没啥事，还是思想负担重。其实我也没什么负担，就是老公有时不回家，不愿让我看他的手机，我疑心他手机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说，我得的是精神病，精神洁癖。

　　小白的手机让我踏实，身心都感觉轻松，搭小白的车回到家，我倒头就睡，一个梦也没有，醒后神清气爽。

　　小白等活的间隙常和我聊天，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两年前处了一个，女孩家里不同意。女孩绝食三天，最后还是服从家里的安排，去了黑龙江，处一个男朋友。他听说后，四天没吃东西，天天喝酒，喝到胃出血。他说后来又处过，心不在焉，很快就拉倒了。没想到这个高高瘦瘦、皮肤粗糙的男人这么纯情。我夸他是好男人。

　　偶尔，我和小白说起他的白袜子很特别。小白哈哈笑，抬起他的大长腿，腿太长，袜子出了镜头，他干脆用手扳住脚伸向镜头，视频里，我看到他的白袜子，很白，一直很白。渐渐地，我不那么焦虑了，觉也多了。

　　有一阵子没有小白的消息了。有一天，小白留言给我，说他去了大森林，做了名伐木工人，还传来一些照片，拍得乱七八糟的，都是伐树的照片。有一张是小白坐在木桩上傻笑，又黑又瘦，白白的牙齿在闪光，吊腿裤子皱巴巴的，脚脖上白白的袜子很显眼，让我知道，那是小白。小白说在林区伐木呢。他在黑龙江一家农场找了份工作，闻着草木香，舒服。他还是那么爱穿白袜子，白袜子穿得还是那么白。

　　他怎么跑去那里伐木了呢？哦，想起来了，他说过，前女友去了那边，也没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