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视觉中国 |
□肖曙光 五叔在神龛上点上蜡烛,又插上香,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然后,开始算卦。 五叔闯荡过江湖,据说最大收获就是学会了算卦这门绝技。东西找不着,报上丢失的时辰,掐指一算,就知道东西丢的大概方向。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往往还真的一找一个准。 “啥时候丢的?”五叔问娘。 “中午1点。”娘回答道。 “哦,午时。”五叔微闭双眼,手指轻轻跳动,嘴里念念有词。 肖松林看了看五叔,又看了看娘,觉得既滑稽又无奈。要不是病急乱投医,咋会这样做。 娘70岁生日,肖松林从省城赶回家,准备风风光光摆上几十桌。娘不同意,说“不要这么显摆”,娘当过大队干部,行事一向稳重低调。但最后还是请了不少亲朋好友热闹了一回。按惯例,每个人送来的礼金都要登记好。礼金都装在红纸包里,由娘收着,装在牛皮袋里。但最后肖松林清点红包时,却发现少了一个。把牛皮袋子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再认真清点一遍,发现丢的红包是肖洁的,因为娘说,肖洁的红包样式有点特别,而且肖洁还特别嘱咐说,那个红包是他老板让他带来的。 亲戚和乡邻送的礼金不多,一般也就一两百块。肖松林原本想:丢就丢了吧,下次他家有红喜事也按照这个数目还上礼金就好。但听娘这么一说,他松弛的神经立刻绷紧了——他和肖洁是发小,关系还不错。如今他在省城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有一次,肖洁和老板来找肖松林,想请肖松林帮忙把市区一块地的开发权交给他们公司,被肖松林婉拒了。肖洁失了面子,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肖松林。这件事,肖松林没跟娘讲过。这回给娘过生日的事,肖松林本是没告诉肖洁的。后来肖洁还是来了,肖松林以为大家冰释前嫌了,也没想太多。现在看来,可能是那老板还不死心,故意让肖洁来送“礼金”的。一想到这红包里装的钱可能不止一两百块,肖松林紧张了。他恼火地想给肖洁打电话,又担心他不讲实话。转念一想,也怨不得肖洁,他一个打工的,还不是老板让他干啥就干啥。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红包,还回去。 屋里犄角旮旯找了个遍,还是没找着。肖松林都想要报案了,酒席上那么多人,也许被人顺手拿走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事情张扬出去,影响不好。再说包里到底多少钱都没搞清楚,怎么报案? 正当他左右为难时,娘说,去请五叔吧。肖松林想了想,只好如此。 “在东方。”这时,五叔睁开眼说道。 村里的东方是块洼地,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以前这里是生产队的菜地。那个时候,大伙都吃不饱,有些人会来偷菜。大家去那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娘突然跟肖松林说:“有回,你偷了豆角、茄子,被我打了一顿。记得吗?”肖松林脸一红,点了点头。“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他记得娘说过的话。 东西没找到,五叔很疑惑:“时辰没记错吧?” 娘想了想,说:“可能是下午2点多钟。” “未时。”五叔又掐指算了算,说:“在西南方。” 村子西南方有四户人家,两户外出打工,一户昨天去镇上赶集,没来吃酒。剩下一户就是申大婶家。 到申大婶家,看见她没精打采在椅子上打盹。她儿子因为受贿,被判了8年。申大婶一下子就衰老了许多。娘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她比我小5岁,你看现在这腰身佝偻的。儿女犯错,最难过的是当娘的。”肖松林听了,心里一沉。 还是没找到红包。五叔有点急躁了:“时辰如果错了,莫怪我。” “我再想想。”娘歉意地笑了笑,说,“应该是上午10点。” “巳时。”五叔掐指一算,然后说:“在南方。” 南方是一片农田,稻子收割了,长了些杂草。找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肖松林失望之际,突然想起自家的猪圈也在南方。这么一提醒,大家赶紧去找。在猪圈的一堆猪草里果然找到了那个红包,红包里有一沓厚厚的人民币。 五叔走过来,闻了闻说:“咋这么臭?” 娘皱着眉说:“有猪粪臭呢。”说完往肖松林身上嗅了嗅,说:“啧啧,你好像也有这股臭味。” 肖松林感到莫名其妙,猛然听出了娘话里的意思,大声说:“我身上没这味道,干净着哩。” “那就好。”娘与五叔都意味深长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