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鱼头

　　□汪志勇

　　老张的儿子小张在上海已经有五年了。他只有大专学历，在人才济济的魔都，想找份理想的工作难于上青天。

　　老张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村家庭，亲戚中也没有出人头能拉上一把的。老张也是个倔强的人，凡事都靠自己，16岁出来到化肥厂打工，一干就是30余年，其间结婚生子，日子倒也算过得融洽。

　　小张毕业后，并没有回到本地找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沿着老张的路走下去。年轻人都比较有想法，不喜欢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于是小张不顾老张的反对，去了他认为最能实现梦想的地方——上海。的确，闯荡上海滩，早就是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憧憬。

　　扮过卡通人物发传单、推销过保健品、卖过小件杂货……在上海这几年，小张才知道什么叫“生活艰辛”，也突然发现洗发水除了飘柔、海飞丝，还有洁柔、海顺丝，等等。

　　好在野百合也会有春天，石头下的野草终究会有破土成长的一天。小张在一家“我爱我家”的房产中介站稳了脚跟。这几年房价涨得快，人都有买涨不买跌的心理，今天两万一平方米，下个月就两万三，下下个月可能已两万五，终究有熬不住入场的人，这其中有刚需的，也有想趁机捞上一把的……小张凭着以往卖保健品练出来的“甜嘴巴”，年终业绩做到了这家连锁中介的第一。老板数着大把的钞票，嘴巴咧得合不拢，奖励小张去旅游。

　　旅游回来后，小张回了趟家。老张用饭卡在食堂里切了半斤卤肉，炒了两个小菜。爷俩边喝着古越龙山酒，边唠着家常。“爸，我在上海五年了，想在那里定居……”“我懂。”老张点点头，啥也没说，一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

　　第二天，老张带小张去银行，把二十万元转到小张账户。小张看到卡上的数字，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年年收入才三万多块的父亲，怎会有这么一大笔存款。

　　小张也没多想，带着钱回了上海。回家前他已经看中了一套房子，房主急着出手。巧了，加上小张自己那点积蓄，这钱正好交首付。

　　而老张下班后，又去了菜市场，卖鱼的摊主远远看见他：“老张，我都给你留好了。”

　　晚上，老张就烧了一个“荤菜”装在盘子里，在桌子上摆好酒杯，倒上一杯炒菜用的散称黄酒，夹起菜，舔了一口，然后眯一口酒，心里美滋滋的——儿子终于在上海立足了。

　　那盘子里的带鱼头，眼珠子湿润润的，不知道是替他高兴还是难过。这些年，只要儿子不在家，这一个个卖鱼老板准备扔掉的带鱼头，就成了老张餐桌上固定不变的下酒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