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伊朗言和牵动局势几何

　　羊城晚报周末特约主笔 知乎专栏作家 张鹏

　　在中国的斡旋下，一度反目的沙特和伊朗，终于在7年后的春天握手言和。北京对话翻开了沙伊关系新的一页，为实现中东和平稳定打开了道路，也为通过对话协商化解国家间矛盾分歧树立了典范。

　　继10日在北京宣布恢复外交关系后，有消息称，沙特阿拉伯国王致信伊朗总统，欢迎“两个兄弟般的国家”恢复外交关系，并邀请其访问沙特。如果成行，这将是16年来伊朗总统首次踏上沙特土地。

　　沙伊筹备首脑外交之时，一股和解浪潮在中东、北非地区迅速出现。从叙利亚到阿联酋，从埃及到土耳其，各国之间的关系开始重新调整，中东、北非这片长期动荡不安的土地，出现了一个重塑地缘关系的难得契机。

　　外交转向

　　说起伊朗与沙特的关系，可以先从始于20年前的本轮中东战乱讲起。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暴力打破中东原有秩序。

　　在美国摧毁了地区强国伊拉克后，伊朗打开了投射力量的大门——因为什叶派选民占多数，民选的伊拉克政府亲近伊朗。因为生死存亡的压力，领导叙利亚政府的阿萨德作为什叶派支脉，成为伊朗的坚定支持者——伊朗由此打通了“什叶派之弧”，掌握了贯通地中海、里海、阿拉伯海的陆上通道。此外，伊朗利用也门内战，扶持南也门什叶派胡塞武装力量，把力量投射到阿拉伯半岛最南部。

　　伊朗的势力扩展对沙特形成了巨大的压力。两国本来就存在难解的地缘矛盾、宗教矛盾，在1944、1987年已断交过两次，2016年第三次断交。“什叶派之弧”建立后，实际上切断了土耳其与沙特之间的陆上通道，并且通过南也门胡塞武装，实现了对沙特的两面夹击。

　　沙特一直试图利用石油美元的力量遏制伊朗。然而，历史经验反复证明：在国际政治中，军事影响力压倒经济影响力。比如在也门，沙特武装到牙齿的豪华军团，被穿着拖鞋的胡塞民兵打到现出原形。2019年，沙特联军的3个旅被胡塞民兵打垮，上千人被俘虏，令沙特颜面扫地。

　　近期，沙特释放的善意，可能是其金钱外交政策即将转向的信号。沙特似乎开始聚精会神进行现代化建设，而不是徒劳无功地通过四处撒钱来争夺“伊斯兰世界领袖地位”。

　　必由之路

　　另一边，伊朗愿意在此时伸出橄榄枝，也是内政外交需求使然。

　　事实上，伊朗虽然抓住了战略机遇，获得了良好的地缘格局，但却存在巨大的内乱风险。顶着西方制裁进行宗教扩张，伊朗国力消耗已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伊朗2022年通货膨胀率高达40%，2023年1月食品价格同比涨幅高达70%！自2021年以来，伊朗里亚尔相对美元贬值了50%，1美元最高时可兑换45万里亚尔。此外，伊朗神权主义与世俗主义的角力从未停止。2022年爆发的“反头巾”事件，是伊朗内部矛盾的体现，也是经济形势不妙导致人民愤懑的体现。

　　所以，从伊朗目前的内政现状看，守住胜利果实、落袋为安，是明智之策。同时，营造有利于发展的和平外部环境，推进现代化，用发展来解决内部矛盾，实际上也是伊朗的必由之路。

　　仍存未知

　　沙特与伊朗的握手言和，有可能带动其影响的逊尼派、什叶派中东国家形成新的多边秩序，在现有控制范围基础上进行和谈，为今后几十年的中东稳定局势奠定基础。

　　不过，伊朗、沙特均是中等强国，只能影响而非主导国际秩序。大国意志是中东和解前景的不可测因素。其中，最主要的是美国的意志。美国到底是乐见中东的混乱还是和平，是未知的。美国撤离中东的政策是否会转向，是未知的。沙伊和解的前景，是否会刺激美国回归中东，也是未知的。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美国不直接干涉，也可能利用土耳其、以色列继续挑动中东乱局。

　　土耳其利用其在美国、俄国、中东国家间的中间人地位，近年来四处“出击”，在中东冲突的热点地区，基本都有土耳其干涉的身影。近期，土耳其与埃及在北非要地利比亚的和解动作（土耳其与埃及已交恶10年），是土耳其走和平共赢路线的征兆，还是收缩战线、聚焦中东地区的征兆，很难预计。

　　沙伊和解也不符合以色列利益，以色列作为缺乏安全感的中东小国，对其最有利的局面，是伊斯兰国家之间的仇恨，超过他们跟以色列的仇恨。以色列一直努力交好沙特、打击伊朗，或许会在美国支持下有所动作。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沙伊和解的前景，为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持续紧张的国际氛围带来一股清风，让世界人民看到合作共赢解决国际争端的新范式。不过，鉴于中东局势的复杂性，我们最好谨慎乐观，抱最好的期望，作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