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菜单

　　□程维平

　　男孩和女孩在一个工厂上班，并且同在一个生产流水线上。后来他们相爱了。

　　那天下班后，男孩牵着女孩的手，乐呵呵地说今天要请女孩吃饭，女孩欣然答应了。

　　女孩选了一家露天的砂锅美食店，两人坐下来后，发现菜单上的砂锅主菜可以自选，有鸡蛋的、肉圆的、排骨的，还有火腿的……女孩说想吃砂锅米粉，男孩让她先点，然后低着头修理起自己夹克上的拉链，还笑笑说：“抱歉，要不，劳驾你帮我选一下？”女孩瞟了男孩一眼，心想，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这个时候修？然后不情愿地抛过去一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男孩头都没抬，大声说：“跟你一样的吧，复制一份就行。”

　　复制？女孩暗暗好笑。很快，两碗热腾腾的火腿砂锅粉伴着服务员的吆喝声端了上来。男孩看着砂锅粉，皱了皱眉头说，他最不喜欢吃火腿了。他并没有要责怪女孩的意思，可女孩脸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再买一份？男孩立刻摇头，一边说着只要女孩喜欢吃，他吃啥都没关系，一边把火腿都夹给了女孩。女孩觉得可能吃不完，便主动把自己砂锅里的粉丝倒了些给男孩。男孩看着女孩吃得美滋滋的，也笑着狼吞虎咽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男孩和女孩再次来到这家砂锅店。刚坐下，男孩突然想起什么来，急匆匆地说要找个公用电话亭给老家打个电话。他又让女孩先下单，再给他复制一份一样的就行。男孩打完电话回来，两份排骨砂锅粉已摆在了桌上，女孩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没再点火腿。但男孩又有点不高兴了，一脸沮丧地说，他见到排骨就会想到老家那杀猪的屠夫一脸凶残，还有被宰的猪总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女孩大笑起来，不就吃个排骨吗，还想这么多？但看到男孩一本正经的样子，女孩忍住笑，将信就疑地点头表示认同。那天的排骨自然又全数到了女孩的碗里，女孩吃得心满意足，又夹了很多粉丝给男孩……

　　后来两人一起吃了好几次砂锅粉，男孩每次都以各种理由让她“复制菜单就好”，女孩这才发现，其实男孩只是“有预谋”地想让她多吃点自己喜欢的主菜而已。女孩感动了，两人的感情也在一次次吃砂锅粉的过程中升华了。

　　三年后，女孩嫁给了男孩。婚后，他们相濡以沫，非常恩爱。

　　在一次中秋节聚餐中，要好的工友顺手给男孩夹了一大块排骨，女孩立刻说，男孩不喜欢吃排骨。结果工友们全都笑了，女孩莫名其妙。朋友打趣地说：“看来，你还没真正了解你老公啊。”

　　晚上回家后，女孩搂着男孩哭了，她说自己终于明白，男孩其实也喜欢吃火腿，更喜欢吃排骨，自己却让他吃了那么多次斋粉丝……男孩搂着女孩笑了，坦白说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吃粉丝，但看着女孩吃得开心自己吃啥都开心，还说以前是经济条件有限，以后一定会让女孩想吃啥就能吃上啥……

　　日子就这样过得平静而美好。他们之间的“复制”始终没有间断过。几年后，他们有了儿子，日子更加幸福且满足。

　　一天，忙得不可开交的男人，又说要请妻儿去吃砂锅粉。儿子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爸妈的手走进了砂锅粉店。

　　儿子迅速地选好了自己想吃的砂锅，却见爸妈在一旁只顾着谈笑风生。他催促他们点单，男人和女人却相视一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老规矩呗，帮我复制一份。”

　　儿子一下子不高兴了，大声嚷道：“今天不行。”

　　“为什么？”

　　儿子委屈地说：“以前跟妈妈出来吃砂锅，她就让我‘复制’，最后她却把主菜都给我了。两份肉食虽然好，但我已经很撑了，今天如果复制三份，到时候主菜都给了我，我怎么吃得下啊？”

　　男人和女人不由默契地对望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