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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10月25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孟宪歧

  □孟宪歧

  

  热河镇开着一家膏药铺,主人姓郑,人称郑家膏。

  膏药铺旁,开着一家纸匠铺,主人姓郝。

  郑家做活人生意。郝家做死人生意。镇里人开玩笑:“郑家膏不管事,就得去郝家铺了!”

  还好,两家生意都冷清。

  郑家膏说:“我这生意要是火了,倒霉的人就多了!”

  郝纸匠说:“我这生意要是火了,遭殃的人就多了!”

  闲着没啥事,郑家膏就装一包油炸花生米、一包蚕豆,踱进郝家铺里,温一壶酒,两人对酌。

  一日,善人来找郑家膏,说腰上长了一个火疖子,高粱粒大。善人是镇里的首富,也是镇里最吝啬的人。善人说:“给我配一副小一点的膏药吧。”

  郑膏药说:“膏药只一种,没有小的。”

  善人说:“我的疖子小,用不了那么大,用大的,我也不给大的钱!”

  郑膏药说:“那好吧。”

  镇里人都清楚,郑膏药的膏药,1包3贴,三天用完,疖子准好。通常这膏药1包的价钱是1块大洋,不讲价。可遇到善人这样的茬儿,郑膏药只好收了一半的价钱。

  三天后,善人嗨嗨呦呦一路叫唤着来找郑家膏:“你这纯粹是卖狗皮膏药吗?我都贴三天了,咋还痛得厉害了?”

  郑膏药笑笑:“善人,你这膏药花多少钱?一半的价钱吧?那你就再忍三天吧,得六天才能好。”

  善人无话可说,哼哼着离开了。

  善人走后,郑膏药跟郝纸匠说:“嘿嘿,少花钱就得多受罪。”

  六天后,善人真就啥事都没有了。

  其实,郑家膏不是小气。只是他总不能干赔本买卖呀。

  这天,刘小手来找郑膏药。此时,郑膏药正在跟郝纸匠饮酒。

  刘小手家穷。他腿长了一个疮,开始不大,黄豆般,也不疼,舍不得花钱,就自己整点草药涂上,可越来越厉害,那疮长成鸡蛋大小了,疼痛难忍,只好来到郑家膏药铺。

  刘小手瑟缩着站在店铺门口。郑膏药依旧和郝纸匠推杯换盏。

  郝纸匠看在眼里,皱皱眉头说:“哎喲,我这肚子有点疼,准是又着凉啦,你自己先慢慢喝着,我去去就来!”

  郑膏药摆摆手:“随便!”言罢,仍自斟自酌。

  郝纸匠出得屋来,朝刘小手招招手,刘小手便跟着郝纸匠走过去。在僻静处,郝纸匠摸出一块大洋说:“去吧。”

  刘小手感激地点点头,眼里含着泪。

  郑膏药接过刘小手的大洋,瞅瞅,便扔进抽屉里,顺手给刘小手拿了一包膏药说:“有毛病别忍着,早治,省得受罪!”

  这时,郝纸匠在喊:“膏药,过来喝茶呀?”

  郑膏药走过去,把一块大洋啪地拍在郝纸匠面前,笑说:“你唱红脸,我唱黑脸。我定的规矩,不能自己坏了。”

  郝纸匠哈哈大笑。

  一天,铺里来了一位妇人,极妩媚,极丰腴。

  妇人说:“我腰上长了一个小疖子。”郑膏药不知犯了那根神经,竟然说:“我看看。”以往,郑膏药卖膏药,从不问膏药贴在哪,也不管贴的。

  妇人羞羞地撩开了衣襟。一圈白白的肉晃郑膏药的眼睛。郑膏药瞧完了妇人的腰,又破例地说要给妇人把膏药给贴上。

  贴好膏药,妇人扭着腰去了。郑膏药的麻烦事却来了。

  妇人的男人是保安队长。

  妇人拿着膏药回家,队长问:“在哪买的?”

  妇人答:“郑膏药家。”

  队长又问:“贴上啦?管事吗?”

  妇人答:“真管事!这会儿就不疼了!”

  队长突然问:“你自己贴的?”

  妇人慌乱地答:“哦,是,不是……是郑膏药给贴的。”

  队长脸色铁青,阴沉着走了。

  不一会儿,保安队的几个家伙来到郑膏药的店铺,二话不说,揪住郑膏药一阵拳打脚踢。瘦瘦的队长醉醺醺地走过来说:“郑膏药,明白啦?我老婆的腰,是你随便看的吗?”

  郑膏药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郑膏药被打得厉害,竟一病不起。死的时候,郝纸匠送了他许多东西,牛马羊、金银财宝,应有尽有。郝纸匠还专门给郑膏药扎了两个纸人:女的,肥肥的;男的,瘦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