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钧奕 广州市第六中学高二(1)班 我有一个能吃苦的爷爷,爷爷会煮一碗吃苦吃出来的好面。 “瓟”(音同“跑”)这个字,事实上只是一种湘地方言的音译。此“瓟”亦有其专属之意——十,一瓟天就是十天。奇怪的是,我印象中却只有一瓟,没有两瓟、三瓟的说法。我问过不少家乡的人,他们都知道“瓟”作为量词,前面的计数只能是“一”,却没人想过为什么。 我便去查资料,发现这一方言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宋代,当时湖广地方的奏章上就很明白地写到“瓟”,是在推广南普的时候为了区别“十”和“四”而引入的。当时的“瓟”更像是“瓟”和“匏”两个字组成的“瓜夸包”,后来文字的原载体消失不见,此方言却流传至今。而一瓟面这个词的由来,用我爷爷的话来解释就是这碗面一共有十样原材料,不能多也不能少。 它就是一碗看似朴素的麻油面。材料虽然简单,做法却不那么随意。首先,下油暖锅的一定得用花生油,整碗面绝不能加一点猪油、鸡油之类的动物油脂,甚至连一点肉渣都不能有。一旦碗内见荤,面条则不再爽口,面的清香也会被肉腻玷污;面汤的制备同样讲究,需先调好佐料,之后再以沸水浇于其上——这样才能使各类辅料的香味被完全地激发;最重要的是,面条和面汤必须分开准备,面煮好后一定要换水——煮面的水是万万不可用于制成面汤的,否则面汤会变得浑浊,汤的口感也会变得不那么细腻,更不会有“香远益清”的面香和劲道弹牙的口感。整碗面最神奇的地方也正在这里,材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成品却喷香无比,即便放在一众“硬菜”当中,其视觉、嗅觉、味觉上给人的享受也不逊于重口味的湘菜。 一瓟面并不是一道名菜,“发明”这道菜的是我的爷爷,或者说是来自他的生活经历。爷爷的爷爷是逝于革命年代的小资阶层,爷爷的父亲则被带去了台湾生活,爷爷的母亲也因此早早过世。爷爷成了孤儿,由其叔父一手带大,17岁不到成了村里的老师,不久娶了出身贫农的奶奶。再后来,爷爷因为“成分”问题被打压,被派往码头当苦力,一当便是几十年。那时的爷爷,能吃上的最美味的东西就是这一碗清水煮面,过去生活艰难,面里除了能凑得到的调料便一无所有。再往后,生活慢慢好起来,从没东西吃到有好东西吃,爷爷已是子孙满堂,生活美满,却依旧最爱一碗清水煮面,只是从清汤面变成了麻油面。 有时我会想,这碗面就像爷爷的人生,承载的故事应该有很多,每一种原材料应该也有来头。比如用麻油是“不得有见荤的非想”,加剁椒是给人“冒险的勇敢”,滚烫的沸水意味着“不可逃避的磨炼”,更有那葱蒜,是“做人不能少了清白”,而挂面的朴素是“人生的底色”,醋盐酱油则是“尝尽人生不同的滋味”……还有生活不能没有酸甜苦辣,偶尔也需鸡精增鲜提味。看似简单的东西,未必不能创造“人生的辉煌”,但历经千辛万苦“底色仍然清亮”,还有一丝“生命的清香”。爷爷的这碗面汤里,真的是包蕴着非常丰厚的哲思。 爷爷的这碗面我学着做了很多次,爷爷的故事我也听了很多次。未来我还想把这碗面的做法教给我的孩子,把爷爷的故事也讲给他们听。当然,我也会有自己的故事,我相信我的孩子们也会创造出属于他们的更精彩的故事。 (指导教师 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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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瓟面,尝尽百味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11月27日
版次:A08
栏目:青春写生
作者:帅钧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