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松的风格

　　□朱寿桐[澳门]

　　美丽的东吴园富树繁花，四季景色不同。春天，绿草穿过遍植玫瑰的篱墙，紧嗅丁香、玉兰的花香；夏日，荷塘里的莲花仰望樱树的婆娑、法青的肃穆；秋天，阳光穿过梧桐和枫树枝杈，将桂花点染成一片金黄；冬至，飘落的银杏叶、杨柳叶在冷风中簇拥着梅花的深红与玫黄。当然还有松树，巨大的宝塔松和缜密的罗汉松霸气茂盛，映衬出辟雍故园的古老与清奇……

　　40年前的我们——苏州大学首届中文系毕业生，给母校捐植松树，而且是常见的红松。如今，这棵红松矗立在文科楼大门右前方，在繁花似锦、盛木成林的校园内，它是那么稀松平常，貌不惊人。虽然已经过40年风雨，比周边的高树都还要高一些，但远远谈不上木秀于林，如果不作特别的介绍和指点，谁也不会留意它的存在。

　　然而每次来东吴园拜谒这棵红松，我都会深有所感，心有所动。到了桑榆之思的年纪，看到这棵红松虽然高大粗壮但泯然于众木之中，树冠针叶全无盎然之意，其势寻常，其形俗常，更兼物种平常，材质素常，不免感慨系之：它以高耸而谦卑的姿态，为我们40年的岁月刻记年轮，这是不是一种松树的风格？

　　这种风格与东吴园精神特别吻合。历史悠久的东吴园属东国翘楚，吴地辟雍，在吴歌声慢舟声欸乃之间营构了百多年现代教育的诸多奇迹，但这样的奇迹尘封于历史陈迹之中，显出一种处高阜行高步却低调谦抑的精神。苏州大学前身是1900年创办的东吴大学，几经辗转，1982年由江苏师范学院获批复名苏州大学。这是典型的升格转捩，应有一场喧天动地的庆典，谁知新旧校牌更张之日，所谓庆祝仅是一场“喧天”的锣鼓。暑假，我们被通知，由中文系应届毕业生准备传统的锣鼓四件套，参加新校牌揭幕典礼。一个炎热的下午，我手持钵镲与其他带着四件套的同班同学来到十梓街学校正门，司仪的一声令下，我们开始激情四射地敲锣打鼓。在锣鼓声中，校领导笑吟吟揭下红绸，“苏州大学”四个字在白漆底板上迎着炎日熠熠生辉。

　　学校低调而平实的风格深深打动了我们，激励着我们为母校做点什么。一个命名为“献给母校，留给后来人”的捐赠倡议从敲锣打鼓的团队发出，随即在校内外产生反响。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许德珩先生是东吴大学时期校友，他欣然命笔，为倡议活动题字。眼前这棵红松见证了那段历史，因此拟立碑记述往事，而我应邀撰文并赞曰：

　　百年树人，东吴序庠。

　　嘉木后皇，红松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