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优则仕”，博弈还未结束

　　□刘远举

　　12月17日，东方甄选发布直播预告海报，宣布董宇辉与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将在12月18日一同进行直播。海报显示，董宇辉的身份将从“带货主播”变为“东方甄选高级合伙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公司中的“学而优则仕”。这句话原本说的是学习和做官之间的联系，也是中国人长期以来努力学习的理念和动机：通过学习，获得更强的能力，然后获得更大的权力。

　　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人们大多觉得能力越大的人，就应该在行政体系里面获得越大的权力，所以自然觉得董宇辉应该不只是公司的普通员工，而应该成为一个公司领导。董宇辉获得了合伙人的地位，某种程度上，就是这种观念的结果。这种人事安排，不仅是俞敏洪在回应舆论，甚至是回应了包括董宇辉在内的很多人的预期。

　　不过，不少人认为，高级合伙人只是一个虚职，在股份制公司中，并无制度下的利益保障。从这个角度看，这种人事上的改变，显然还不够。

　　直播是一门高度依赖个人的生意，这就像明星是一门高度依赖个人的生意一样，鸡蛋只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李佳琦所在公司美one的老板戚振波，在2021年接受采访时表示，美妆是标品，大众对价格非常敏感，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培养多个主播没有意义，就该只做一个大IP，把价格“打到地板”。

　　明星主播们创造财富的能力是非常强的，足以影响到公司。

　　数据显示，在1月21日-2月7日期间，董宇辉没有参与直播，在这17天，东方甄选的直播销售额为1亿-2.5亿元，而此前董宇辉在时，平均每半月的销售额就有2.5亿-3.5亿元。

　　受此次小作文事件影响，15日晚间直播4小时，东方甄选掉粉70万，直接造成东方甄选直播间16日停播。东方甄选粉丝数量从事件发酵前12月9日的3115万人，跌至2874万。董宇辉粉丝则由12月9日的1301万涨到2000多万，涨粉700万。

　　资本市场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12月13日，东方甄选盘中跌超12.32%，股价跌至27.4港元，较12月8日的市值蒸发超60亿港元。

　　东方甄选转型直播带货的成功，高度依赖董宇辉个人。所以，当新东方转型为东方甄选，业务转型了，人事也必然随之转型，而人事转型的本质是股权。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深入人心，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组织内部，利益分配与行政职务挂钩。只有获得了更大的行政级别，才能顺理成章地获得更大的利益。

　　以李佳琦为例，根据媒体相关报道，他目前名下共有16家公司。其中，和美ONE共同成立了三家公司，包括2017年成立的宁波镁麒电子商务和上海妆佳电子商务，美ONE占股比51%，李佳琦占49%；2021年3月成立的北京美奈咨询，戚振波持股42%，李佳琦持股40%，美ONE的COO郑明持股6.3%，助理付鹏持股5.4%。

　　不过，应该看到的是，在现代化社会化大分工之下，我们所学习的内容从考取科举的四书五经，变为了各种非常专业化的知识。专业分工变得越来越重要。在国外，不少诺贝尔奖获奖者，终身都是教授，而没有行政职务；一些卓越的记者、作家、主持人，也是终生在专业岗位，而不进入行政岗位。物理学家和大学物理学院的院长，是两份不同工作，甚至是两份相互冲突的工作。于是，不少人开始批判这种学而优则仕的观念和模式。

　　直播也是一门高度专业的生意，涉及选品、供应链、文案、公关等，是一个系统性工程。董宇辉适合直播带货，但未必适合管理与决策。根据现代公司制度，利益与行政权力也是可以清晰地分开的。

　　比如，AB股制度就是这类把决策权力与收益权益分开的公司制度。A类股一般由创始人和主要投资者持有，通常享有决策权和控制权；B类股则由其他投资者持有，他们一般只有收益权，没有多少决策权。AB股的优点主要在于保护创始人的控制权，即使创始人所持有的股份被大量稀释，他们仍能保持对公司决策的控制。比如互联网公司，创始人是业内大咖，需要更多投资，但不想自己被股东左右，股东们也觉得可以信任创始人，就会采取这种机制。例如，META、谷歌、京东等互联网公司都采用了这种股权结构。

　　学而优则仕，为子夏之言，与其师孔子“学也，禄在其中矣”的思想是一致的，孔子说的也是禄而非权。只要利益到位，股份到位，董宇辉可以专心做自己的直播。

　　不过，事情还有最后一层，那就是有投票权的股权，才能通过影响公司决策保障自己长期利益，而不是一直面对公司内部不断去董化的努力。所以，东方甄选的人事结构转变，似乎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作者是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