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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各区强化集团化办学 帮扶作用大还是虹吸效应强?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1月04日        版次:A04    栏目:    作者:蒋隽

     广州部分区新组建区属教育集团,实现中小学集团化办学全覆盖 羊城晚报记者 何宁 摄(资料图)

     集团化办学规模进一步扩大,对教育集团核心校的“输血”能力提出更高要求 羊城晚报记者 林桂炎 梁喻 摄(资料图)

  

  羊城晚报记者 蒋隽

  

  近日,广州教育集团大调整,多区出台集团化办学最新工作方案。根据最新方案,广州教育集团化办学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两方面:扩容——成立新的教育集团、老集团添新成员、一些区实现教育集团全覆盖;赋权——集团总校长对成员校的人、财、物有更多“话事权”。

  广州的集团化办学之路已经走了6年,从过去的发展来看,集团化办学有其两面性。一方面,优质核心校“以强带弱”,使得广州优质教育资源总量增加,基础教育均等化水平进一步提升。另一方面,集团化办学对核心校的“输血”能力提出考验,集团结盟方式转向“中等生+学困生”带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风险,同时要警惕集团化办学“虹吸效应”导致区域教育生态恶化。

  有教育专家认为,抱团结盟是过程不是终点,集团化办学的目的是优质核心校向薄弱校“输血”,提升成员校“体质”,最终实现成员校“自我造血”,建议出台对学校的增值评价,助力教育集团健康发展。

  

  现象 一张更大的网

  

  A 各区集团化办学增量扩容 甚至实现全区覆盖

  

  近段时间,广州11区迎来集团化办学新一轮调整“窗口期”,各区中小学和幼儿园的最新集团化办学工作方案出炉。例如,海珠区5个教育集团进行了调整;越秀区开启“669”集团化办学新格局;荔湾区4所示范性高中分别与11所初中组成4个教育集团,44所公办小学进行了集团化办学调整;天河区扩大广州市第一一三中学教育集团规模,筹建3个教育集团;白云区除了对原有教育集团调整外,新建2个教育集团;增城区新增增城广附教育集团。

  本轮各区集团化办学调整,体现出增量、扩容的趋势。

  一方面,原有教育集团增加新成员。例如,海珠区5个教育集团全部增加新的成员校,其中广州五中教育集团增加广州市景中实验中学、广州市聚德中学两所成员校,规模达到10所学校;广州市南武教育集团增加广州市南武中学附属学校成员校,规模达8所学校。越秀区的培正教育集团新增矿泉学校、沙涌南小学两所成员校。

  另一方面,新的教育集团组建形成。例如,白云区新建广外实验中学教育集团、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实验教育集团;天河区筹建广州奥林匹克教育集团、龙口西小学教育集团、广州天府教育集团。

  同时,经过本轮集团化办学调整,多区实现教育集团全覆盖。

  越秀区采取集团、学区、联盟三种方式,实现集团化办学基本覆盖全区中小学和幼儿园。其中,中学方面,以6个区属高中为核心校建立教育集团;小学方面,形成6个学区,每个学区9所小学,覆盖区内全部公民办小学、九年一贯制学校和特殊学校;幼教方面,组成9个幼教联盟,覆盖区内全部公民办幼儿园。白云区经过此次调整后,教育集团覆盖76所学校、幼儿园(含三所待开办学校)。荔湾区44所公办小学(68个校区),也实现集团化办学全覆盖。

  

  B 扩大集团总校长“话事权” 解决资源共享难题

  

  对于集团化办学来说,核心校和成员校通过“一纸婚约”牵手容易,但“婚内协议”才是要见真章的。集团内部有没有人事、教学、财务方面的资源共享,“输血”能力有多强、“输血”效果如何,都是不小的考验。

  记者了解到,为解决这些问题,不少区在此次集团化办学调整中扩大了集团总校长的“话事权”,对集团内部的治理结构和方式做出了调整。

  其中,荔湾区发布的集团化办学实施方案中提到:授权校对受援校(成员校)的重大办学行为进行决策、统筹、指挥及监督;授权校副校长兼任受援校(成员校)校长,受援校(成员校)领导班子成员人选由授权校建议提名;授权校有权在校际间整合教师资源,调配教师及管理人员。

  天河区规定,设立教育集团理事会,由核心校(园)书记(校园长)担任集团理事长,成员校(园)书记(校园长)担任副理事长,共同研究、协商集团内重大事项的决策、执行、监督及保障,完善集团议事规则和决策程序,构建更加开放、更加科学的现代学校制度。

  海珠区实行总校长负责制的集团管理模式,逐步赋予区属教育集团人事、资源统筹权,优先保障核心校校长的三大人事管理权:在成员校校长使用上的“发言权”,在集团内教师交流上的“统筹权”,在集团内紧密型成员校的编制和职数上的“调配权”,逐步推进一体化管理。

  另外,还有一些教育集团采取集团总校长和核心校校长分设的方式办学。例如,南武中学原校长陈祥春年届退休,被特聘为南武教育集团总校长,核心校南武中学的校长则由曲文国出任。天河区体育东路小学原本4个校区由校长曾丽红兼任法人,总管各校区人、财、事权,现在曾丽红已转任广州体育东教育集团总校长兼理事长,4所学校分别由此前分管副校长担任法人、全面主持管理工作。

  记者还了解到,虽然教育集团总校长的话语权扩大,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并不一定能完全落实。集团总校长的话语权既取决于总校长的个人威信、管理意愿等主观因素,也有赖于成员校落实情况、外部条件等客观因素。

  

  观察 一把“双刃剑”

  

  A 优质教育资源总量增加 但也存在被稀释的风险

  

  广州的集团化办学之路始于2017年。6年来,均衡、优质、强师、课改、责任,成为广州各大教育集团发展的关键词。集团化办学“以强带弱”,通过发挥优质学校示范作用,带动相对薄弱学校和新建学校共同发展,实现优质教育资源总量增加,进一步提升广州基础教育均等化水平。尤其是省市属教育集团,结合广州城市区域开发建设规划,把教育资源输送到外围城区,使外围城区老百姓能更多、更便利地享受优质教育资源。

  另外,广州集团化办学探索小初衔接、中高衔接的跨学段人才培养机制,有效缩小区域、城乡、校际的差距,满足适龄儿童“上好学”的需求,一定程度上破解了基础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集团化办学有其积极作用,也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需要清醒认识消极因素,并根据实际情况不断调整,让正向作用发挥到最大。

  记者梳理发现,经过新一轮集团化办学调整,广州部分教育集团存在成员校多、学段长的问题,令市民担心其核心校的“输血”辐射能力。

  首先,不少核心校本身就是“一校多区”,学校管理已耗费校长、副校长、中层干部的大量时间与精力。“所有校区不同部门、人财物安排都要排队等校长决策、签字,副校长、主任、年级组长等中层干部虽有一定的权限,但很多事务不能做主,需要跨校区向上请示,管理成本会随之增加。”一位校长如是说。如果核心校校长还要负责两三个,甚至八九个成员校的管理,精力不一定够,效果也不一定好。

  其次,对成员校的帮扶受核心校“输血”能力的影响,如果成员校过多,面临教育资源被稀释的风险。例如,有的区规定教育集团授权校副校长兼任受援校(成员校)校长,核心校校领导的配置通常是1名校长、4名副校长,假如教育集团有1所核心校、4所成员校,那么需要4个副校长“倾巢而出”兼任成员校校长,核心校的管理会受到影响。

  另外,不少教育集团的学段从小学到高中横跨12年,面临的发展压力较大。跨学段教育整合是教育改革的方向之一,有利于探索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教学方式变革等,但小学和中学存在教学方法、教学要求、升学压力的不同。一位中学核心校校长坦言:“我们学校是初中和高中的完全中学,但集团内有1所小学。中学的管理和教学方式与小学差别很大,说实话,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B 教育集团内部警惕“互拖后腿” 区域教育生态警惕“虹吸效应”

  

  广州各区本轮教育集团调整,有一个重要特点——不少教育集团是区属学校的结盟,核心校并非传统名校,而是区内第二梯队学校。也就是说,以往教育集团是“资优生+学困生”的组合,现在出现“中等生+学困生”的组合。如果各成员校努力方向正确、内部和谐统一,共同进步是最好的结果。倘若“中等生”管理能力欠缺,则可能会相互“拖后腿”。

  “区属高中和几所初中或小学携手组建教育集团”,也是本轮各区教育集团调整的一大特点。“搞好集团内的小学、初中,能为高中提供一些优质生源。”有校长坦言,高中作为教育集团的核心校,帮扶初中或小学成员校,“生源”是其付出的重要动力之一。

  需要警惕的是,教育集团容易形成自己的内部“生源池”,区属高中教育集团可能画地为牢,降低教育的流动性、公平性;省市属名校在外围城区开设分校区或将薄弱校、新学校纳入成员校,则一定程度上分流了区属学校生源,形成了虹吸效应。

  “过去,初一入校的新生中,约4个班的学生分数在280分以上,现在只有3个班。高一尖子生也有所减少。”一位区属完全中学(初中、高中)的校长表示。

  一所区属第二梯队高中的校长也表示:“以前的高考中,我们出过区状元、全区前100名的学生。但现在由于生源‘入口’缺乏优质资源,‘出口’成绩亮眼的学生大幅减少。对教学而言,教好中层学生就好,分层教学的必要性少了;对老师来说,教出优秀学生的可能性小了,成就感和积极性降低;对学校来说,社会评价、美誉度随之逐渐降低。”

  对于生源的虹吸效应,另有一位校长表示:“对于优秀学生和家长来说,只要能入读更好的学校就是好事。但对于整个区的教育生态来说,教育不只是圈生源,更需要营造所有学生、老师、学校都充满希望、积极向上、有成就感和价值感的教育环境。”

  

  建议

  

  尽快出台教育增值评价

  助力教育集团健康发展

  

  华南师范大学原副校长、华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原校长、广州中学首任校长吴颖民指出,学校对生源的追逐,主要原因是教育增值评价的缺失。如果能从学生入学及毕业情况、素质教育落实情况、全面发展情况及学校教育教学活动开展情况等多维度,考核学校、老师、学生,且所有考核指标和结果公开透明并向社会公布,让公众看到每所学校的教育能力、办学水平,让大家都理解“适合的教育才是最好的教育”,才能引导家长和学生理性选择。

  吴颖民进一步表示,多年来,教育评价改革说的多、落地少,建议各级管理部门改革政绩观,尽快出台相关措施,让教育集团健康发展,帮助广州教育再上新台阶。

  抱团结盟是过程,不是终点。集团化办学是优质教育资源偏少、优秀校长偏少的特定发展阶段下,解决老百姓对优质教育期望较高的权宜之计,各个学校达到一定办学标准后,还是要回归独立自主办学。集团化办学的目的是优质核心校向薄弱校“输血”,提升成员校“体质”,最终实现成员校“自我造血”。

  归根结底,一所学校究竟能不能办好,并不能只依赖于别人的帮助,还有赖于地方政府对教育的投入,以及学校和老师本身有正确的教育观、教学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