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村马

　　□梁柏文

　　马伯随儿子来省城生活几年了，心里还老惦几间祖屋和几亩地。眼下孙子已上学，他又想回家了，无奈儿子一再挽留，说老爸老妈辛苦半辈子，该享福了，这儿就是你的家，还回村子干什么？

　　可马伯还是决定要回家，谁也拦不住。他想好了，要回村里做点事。前几天，马伯刚在“乡亲父老群”里得知，村里的三叔婆在家里去世好多天才被发现，三叔婆还不到60岁，女儿外嫁，儿子也在外打工，前些年老伴也走了，所以家里就她一个人。马伯对此感到很心痛。他想，要是发现及时，三叔婆也不至于这样吧！

　　回到村里第二天，马伯就精神奕奕地推着久违的自行车出门了，他已给车子上好油、充足气、换好新轮胎胆了，他打算穿街过巷，去村里跟那些留守老人们一一打个招呼，问声好，说以后有困难就来找他说一声，他会尽力帮忙的。

　　从此，马伯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酷热严寒，每天都要骑着车子在村里巡一遍，帮助留守老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联系村医看病捡药，换灯泡、水龙头、煤气瓶……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才回家，或下地干活去。

　　马伯被村里人热情地称为“巡村马”。老伴却不以为然，她担心马伯被累坏了，劝说他隔三差五去看看就可以了。谁知马伯不领情，脸一沉说：“谁知道哪天会有事？万一呢？”停了一会，又说：“就当是晨运吧。”

　　那天，马伯来到三婶家门外，听见她家小孙子在哭，却不见三婶往日坐在门口喂孙子的情景。门紧闭着，他喊了几声没人应，顿感情况不妙，立即找人破门而入。果然，三婶因血压高晕倒在地……马伯立即将她送医院救治。医生说，幸亏送医及时，不然会酿成大祸。

　　那晚，马伯翻出家中存折看来看去。老伴疑惑地问：“你要干啥？”

　　“有留守老人反映，村道横巷高低不平，夜晚漆黑，容易跌倒。我想拿点钱修路。”

　　“这钱是我们防老的，我看谁敢动？”老伴斥责道。

　　“我动自己那份，总可以吧。”马伯也生气了。老伴没办法，摇头说：“你脑壳就那么大，还想戴顶大帽子？”马伯笑笑，不跟老伴计较，他真诚地说：“我只想带个头。”

　　马伯要改造村道的消息一传出，立即得到不少乡亲的支持，尤其一些外出工作的人，在群里纷纷表示赞同，都要求出钱赞助。很快，村道横巷就筹到一大笔费用，开始搞起硬底化建设，又安装了太阳能路灯。

　　但不久，马伯又翻出了存折。老伴不满地问：“这次又要干什么？”

　　马伯紧握存折，担心老伴过来抢，他说：“我想修整几间瓦房，可能要动一点你的份额。”

　　“修房干什么？我们家这房子不是好好的吗？”老伴不解地道。

　　马伯温和地小声说：“我想搞个文化中心，让留守老人儿童有个活动的地方。”

　　“公家的事，你不会叫那些老板们再捐点钱么？”这次老伴反应挺快。

　　马伯赔着笑说：“你娘家祖先冼夫人不是有‘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的名言吗？我们就做个‘好心’人嘛！”老伴一时语塞，她也知道马伯认准要做的事，大水牛也拉不回头。她越想越气，第二天就丢下马伯，搭车去省城向儿子告状了。

　　马伯说干就干。他家几间房子位于村中心，门前还有一棵古荔树，阴地亩余。他开始请人翻瓦、刷墙、铺砖，换门窗，一番修整，几间房子焕然一新，还开辟出了电视室、图书室、娱乐室……得知这是要为村里人办活动中心，有“老板”乡亲被马伯感动了，特别捐赠了一套健身器材和儿童游乐设施，安装在古荔树下。从此，留守老人和儿童有了一个好去处。

　　连续几天暴雨，河水猛涨。那晚，还不见雨停。马伯睡下又起来，他实在不放心，有几户人家住在村的低洼处，怕被水浸。马伯冒雨赶去，借着闪电一看，那几户人家门前已黄茫茫一片，水已漫膝。他连忙敲门催人转移……回来路上，却因天黑路滑摔倒，伤了腿骨。马伯自己敷了些药，只能在家休息。

　　老伴得知消息，赶回来照顾他，埋怨马伯做好事不要命了。马伯只是淡然一笑，心里却还在着急村里那些老人。他想着自己这一受伤，起码要躺两个月，谁来走家串户呢？

　　马伯正焦虑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来探望马伯。原来是暴雨那晚差点遇险的六叔公家的儿子大明提着礼品来了。他告诉马伯，他们那几户低洼处的房屋在那天后半夜几乎都被洪水淹没了，原来是上游山洪暴发，村前江堤决口，“马伯，要不是您及时相救，后果不敢想象……”大明坐在床沿，握着马伯的手真诚道谢。

　　大明之前外出打工多年，做过大老板，如今已回家创业。他赞助过村道改造，那套活动中心的健身器材和儿童游乐设施也是他捐赠的。他似乎看出了马伯的心事，说：“马伯，您就安心养伤。我会替你去巡村的。”马伯听了，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这匹“巡村马”也算后续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