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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邓一光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5月23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厚圃

  □厚圃

  

  十五年前,我与邓一光大哥初次见面,那时他已驰誉文坛。我称呼他老师,他认真地说:“我没教过你什么,怎能当你的老师?”我便喊他“大哥”,倒也亲切自然。

  大哥南下深圳,是为了给患心肺病的母亲选择一处气候和暖、空气湿润的地方,没想到日久月深,这座山海之城竟成了他的长居之所,也成了他纸上的家园。

  大哥身材高大,衣着休闲随意,夏天爱穿短袖圆领T恤,秋凉时多罩一件格子衬衫,下身是牛仔裤,步履稳健,眼睛细长有神,刚一接触,给人印象略略有些严肃,不易亲近,这不仅由于他说话干脆,从不轻易附和别人,还因其举止沉稳,一派前辈风范。相处久了才知道,也许成名较早,也许少年老成,又或者兼而有之,他在三十几岁时就被同行冠以“邓老”的称谓。

  大哥平时话不多,只有聊到文学时才高谈不倦。他的声音并不大,慢条斯理,自带节奏,其渊博的学识,缜密的分析力,还有独到的见解,令人折服。更重要的是他善于聆听,坦诚和包容,如吸石一般牢牢地吸引着我们这些热爱文字的人。

  认识大哥之后,我在深圳的文学活动和他有了许多交集。2011年7月的一天,深圳市文联组织我们一帮作家参加“香港书展”,中途还安排深港两地青年作家交流创作心得。大哥把我们叫到一边,说青年人要生猛,敢于质疑,敢于发出独特的声音。谈到文学,他完全没有了谦恭揖让的态度,不断地使用“冒犯”这个词,说他们年轻时,常有意去冒犯文坛的陈规,冒犯权威,不破不立嘛。他像个教练员坐在会议室后头,给我们打气助威。

  次年10月,市里又组织艺术家们到云南采风,从昆明到怒江大峡谷再到腾冲。人们常说,最考验人的就是来一场旅行,爱情和友情皆如此。大哥一路谦让,细心照顾同行者,尤其是女士们,让我着着实实地感受到他真是一个“暖男”大哥。也就是在这次旅行中,我跟大哥聊起了我正在构思的新长篇《拖神》。

  黄昏,大巴车行驶在狭窄弯曲的小路上,一边是山体,一边是悬崖,悬崖下面便是咆哮的怒江,我和大哥坐在最后排,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着,弹跳着,偶尔有一丝残照从窗口闪过,天空正慢慢地暗下去。当我讲到陈鹤寿造船救人时,他似乎暂时忘掉了路途的艰险,眼睛一亮,叮嘱我要好好写,别着急,到时他会帮我推荐给出版社。这在当时,无疑给我打了一支强心针。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一帮作家常去叨扰大哥,不时约他出来聚聚。有天半夜,我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他应该喝了点酒,声音听上去有些亢奋。他告诉我刚与一位北京来的电影公司老板见面,对方读过我的小说,且看中了其中一篇……他很替我高兴。

  《拖神》终于出版了,大哥建议我搞个首发式,我不假思索就甩出了业余作家的口头禅:“太麻烦了,写作也就是玩玩。”没想到大哥脸色一沉,目光射人,很严厉地批评道:“你怎么能如此轻视你十年的辛苦成果?你可有想过那些花钱买你书的读者?还有那些认真研究你作品的学者们?”我顿感羞愧。最终,《拖神》首发式没搞成,可在大哥的倡导和推动下,在诸文友的努力下,把难度更大的研讨会给办成了。

  大哥的名字叫“一光”,那应该是赤诚之光,理想之光,也是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