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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腹便便”的美丽异木棉 资料图片 |
□包丽芳 城北火车站前面有棵异木棉，二十多米高，树身中段圆鼓鼓的，枝头紫粉色的花儿迎风舞动，像一群精灵。 一 深秋的傍晚，突然狂风呼啸，枝头的花叶似受了惊吓，随着卷起的尘土，纷纷四处飘散。 “起风了，收拾收拾，回家。” “爸，等我一下，我把这些花捡起来，它们离开枝头就没家了。” 树下有个补鞋老头，一般天黑才收档，今天这风刮得有点突兀，他打算早点收档，带刚放学的女儿回家。 “花儿落地也是归家。”老头边收拾边自言自语。女孩却在路边忙得不亦乐乎。 一位少年跑过来，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匆匆脱下脚上的鞋，说：“大爷，看看这鞋还能修吗？” 老头拿起鞋看了看，鞋子的前面全开线了，他说：“脱胶了，得拉线。要下雨了，明儿再来取吧。到这棵树下找我，我天天都在。”老头对着美丽异木棉树努努嘴。 “我还要赶火车去啊，能否帮忙现在修？” 男孩肤色黝黑，风尘仆仆的，好像很着急。老头看了看他，没作声，把收好的补鞋机又拿了出来。 女孩捧着一衣兜的美丽异木棉花，倒进老爸的鞋箱里，又跑出去捡。男孩靠在异木棉树上，仰望着一树的花，喃喃道：“这树好像一位怀孕的妈妈。” 女孩刚好听到，愣了愣：“妈妈？”她也抬头望着一树的花，出了神。 “这是美丽异木棉，也叫美人花。你喜欢这花？”男孩见女孩捧在手中的花都掉了，弯腰去捡。 老头看了女孩一眼，埋头飞针走线。 二 豆大的雨点突然劈头盖脸地落下。异木棉的一根枝条被风吹断，正打在一辆飞驰而过的货车的挡风玻璃上——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货车扭动着向异木棉树冲来。 “婷婷，小心！”老头猛喝一声，已丢下手里的鞋子，像黑熊一般冲到女孩身边，把她抱住，往路边草地上扑倒。货车轮胎在路面上擦出猩红的火花，散发出一阵刺鼻的橡胶味，车头惊险地摆过了路边的补鞋摊，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半晌，老头摇摇晃晃站起来，拉起两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同样被吓坏了的货车司机颤巍巍地走下车，看到面前三人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婷婷突然对着司机吼起来：“快把车挪开啊！你把树妈妈撞伤了。” 几人扭头去看那棵树。果然，货车因急刹甩尾，把美丽异木棉树的肚子撞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司机跟他们说了声对不住，走过去看了看大树，把车开走了。 “哎呀！”这时男孩大叫了一声，他看了看手机，这一耽误，只怕是要错过火车了。 婷婷问：“你要去哪里啊？” “回老家。完了，现在赶过去火车怕也是开走了。每天就一趟车去我们那呐。”男孩一脸沮丧。他是高考落榜后跑出来打工的，几个月也没挣到多少钱，在父母百般催促下，他答应回家复读，于是买了这张火车票，又拿剩下的钱都买了复习资料。他身上的钱已所剩无几，本想走路去车站也来得及，没想到鞋子突然开了口，更没想到还遇上这场事故。这下，他不知该怎么办了。 雨一会就停了，老头也补好了鞋子。男孩穿上鞋，掏出口袋里仅剩的二十块钱要付补鞋钱，这钱他原本是打算在车上买晚饭的。老头笑了笑，说：“小子，天都黑了，你今晚要没地方可去，跟我们回家凑合一晚，明天再作打算吧。” 男孩一脸感激。三人一起回到了出租屋。 第二天，老头搜箱刮屉地翻出一堆零钱，凑够两百元，递给男孩，说：“家里只有这些现金了，你拿去再买张车票回家吧。”男孩说要打借条，老头说：“不用啦，我一直都在那棵异木棉树下开摊，等你有钱了，再来还吧。” 三 第二年夏天，男孩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和两百元钱来到那棵美丽异木棉树下。可老头和婷婷都不在。 不是说一直都在这棵树下的吗？怎么不见人影呢？男孩仰望着美丽异木棉树，枝头正孕育着一树葱郁。 男孩上的大学还在这座城市，他选修的是华南植物研究相关专业。 从这年起，每年春天，他都嘱咐老家的父母一定要在后山上种几株异木棉。父母刚开始还嘀咕：这花既不能吃，又不能结果，有啥好？可儿子学的就是这专业，他们还是决定听儿子的。 男孩大学毕业后又在那个城市里工作了好几年，最后他带着小妻子和老岳父回了老家。他们家后山上的果园里，美丽异木棉已种得比果树还多，如今一株株像身怀六甲的准妈妈，正迎风含笑，一到花季，半边山都是粉红一片，开得可热闹了。树下，鸡鸭成群，鹅鸣狗奔。他们把果园改造成了庄园，取名“异木棉农庄”，迅速成了远近闻名的网红打卡地，吸引了大批游客前来观赏、住宿。 游客好奇地问农庄里的年轻主人：“人家都种五谷杂粮或时令水果，为啥你们家要种这满山岗的美丽异木棉？” 男主人笑着看向妻子：“让她说。” 女子腼腆一笑：“因为我是美丽异木棉的孩子啊。”原来，她是修鞋匠在那棵树下捡到的孩子。老人一直都在那株树下摆摊修鞋，就是在等生她的人来找回她。谁能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这个种了满山美丽异木棉树的小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