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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时节麦穗香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9月01日        版次:A06    栏目:乡音    作者:

  □李仙云

  

  手机忽然响起,是热情奔放的发小打来的视频电话,她一脸喜悦地给我这个离乡已半个甲子的“游子”,做起了“现场直播”:“你可记得当年老师在芒种时带领我们拾麦穗?那句‘麦黄糜黄,绣女下床’,我们一起在田间高喊过,你那时穿着花裙子、漂亮的塑料凉鞋,我还说你是娇女下田呢……”

  望着那些沉甸甸的、颗粒饱满的麦穗,听着收割机“哒哒哒”的轰鸣声伴着发小的乡音,我一点点地忆起了栖息在漫漶岁月深处的那些流年往事。

  儿时每到芒种收麦的日子,家乡的田垄里就沸腾了。大人们天不亮就急慌慌地握着镰刀赶往麦田。母亲说割麦就像“龙口夺食”,必须抢在大雨之前,若慢一步遭暴雨侵袭,对于农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而在那个食物紧缺的年代,一家人的口粮全仗这点收成。每每忆起那场景,我耳畔都会响起那首歌“黑黝黝的铁脊梁,汗珠子滚太阳……”在烈日炙烤下,所有人都大汗淋漓地劳作着。有一次,我热得淌出鼻血,是姐姐手脚麻利地从地头攥了把刺角草,揉碎了塞入我的鼻孔才止了血。

  那年拾麦穗的“囧”事,忆起就让我嘴角上扬。

  清晨,我穿着姐姐做的花裙子,又把那双入夏时父亲从省城买回的粉色塑料凉鞋美滋滋地穿在脚上,然后回学校去。一到学校,我还没从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缓过神来,老师突然宣布:今天停课,去地里拾麦穗。踏入麦地,硬硬的秸秆像针锥一样,一根根极不安分地透过凉鞋的空隙,扎入我的脚底,那感觉犹如过“针山”,让我举步维艰。看到我狼狈不堪,老师赶紧过来把他厚实的棉线手套,套在我的脚丫上。

  在烈日暴晒下,我们弯腰弓背捡拾着麦穗,麦芒刺在身上又扎又痒,我瞬间就懂了老师教的那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是什么感觉。就在我们热得嗓子冒烟时,地头传来“冰棍,凉甜的冰棍……”的叫卖声。我拉起发小的手就往地头奔,可她使劲掰开我的手,低声说:“我不去,我不爱吃。”望着她打满补丁的裤子,我有些恍然,便放开她,自己一路小跑着去了。当我把冒着冷气的冰棍悄悄塞给发小时,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这时,手机里一阵“算黄算割(音)……”的声音,好像是布谷鸟清脆又急促的鸣叫声,发小还在田间为我直播,一边热情地回忆着往事。我突然就想到林清玄那句话:“芒种,是多么美的名字,稻子的背负是芒种,麦穗的承担是芒种……”我想说,儿时伙伴爽朗的欢笑声是芒种,那朵朵如白蝶翩跹的栀子花是芒种,连那布谷声声,骄阳下如撒了一潭碎金的潋滟湖水,也是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