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穆默思章太炎

　　□王业群

　　我之崇敬章太炎先生，不仅因他是中国近代风云人物，更因为他曾为我舅公蔡济民将军不幸遇害案奔走呼号过，并写下文采斐然的墓志铭。

　　沿西湖边的南山路西行，过净慈寺再走不远，就到章太炎纪念馆了。它坐落于西湖南屏山下的一个僻静处，为一座晚清时期具有江南建筑风格的园林。一进园内，发现偌大的园子里，浓荫覆盖下，空无一人，显得极为静谧，瞬间有一种被隔在世外的感觉。前行不远，可见一条笔直的墓道尽头，苍松翠柏簇拥着一座用岩石围砌的坟茔，坟茔前立着一块大大的墓碑。默立墓前，脑海中不断闪现墓主人生前疏狂不羁、特立独行的一幅幅画面。他是学界曾经的举旗人物、朴学大师，因震动全国的《苏报》案一时无人不晓。

　　章太炎（1869-1936），浙江余杭人，名炳麟，字枚叔，号太炎；出身于书香门第，幼年到杭州，入诂经精舍，后从师道光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河南学政的俞樾学习经史，再后入张之洞幕；戊戌政变后遭通缉逃亡，在日本结识孙中山。回上海后，他因编《亚东日报》宣传革命，又一次逃亡日本。再回上海，在章士钊任主笔的《苏报》上，发表文章驳斥康有为的改良主义，鼓吹革命，并为邹容的《革命军》一书大声疾呼、作序，结果被捕入狱。见章太炎被捕，邹容主动投案，两人分别被判3年和2年的监禁。入狱后，章太炎绝食7天，并与狱吏发生冲突，故而受尽磨难。但他仍潜心研读佛经，还和蔡元培先生联络发起成立光复会。

　　作为社会名流，章太炎也是袁世凯的拉拢对象；袁执政后，任命他为东三省筹边使。宋教仁遇刺事件发生，让章太炎看透了袁世凯的包藏祸心，开始策动反袁，被袁软禁。1917年，孙中山在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时，章太炎任秘书长。史料记载，这期间他曾“赴云南、四川，谋与西南军阀斡旋，无所得，失望而去”。我想，正是在这段经历中，他参与了为我舅公遭西南军阀残害一案的奔走呼号；且跟董必武一样，都是在这种“无所得”“失望而去”后到的上海。但两个人的人生道路，却由此走向了不同。

　　董必武到上海后，即投身到五四运动，参与中共一大筹备召开；而章太炎却一蹶不振，政治上渐陷颓唐，从此埋首国学经书。不过，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他是主张抗日救国的，并谴责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章太炎著述丰富，有《章氏丛书》《章氏丛书续编》《章氏丛书三编》刊行于世。在费正清编著的两大卷本《剑桥中华民国史》中，章太炎被作为当时著名的国粹派代表人物，几乎用了一节文字作介绍和评论。

　　鲁迅亦极为欣赏章太炎先生的为文、为人战斗性格，赞为“所向披靡，令人神往”；并称“战斗的文章，乃是先生一生中最大，最久的业绩”。在概括章的一生和讥讽某些攻击他的文人宵小时，鲁迅这样写道：“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范。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成人之美’，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不过，鲁迅也认为章太炎“文笔古奥，索解为难”，特别是章著《訄书》，说他三十余年前曾“读不断”“也看不懂”。

　　离章墓一侧不远，是明朝大臣张苍水之墓。据说，章太炎因为十分仰慕这位民族英雄，才在生前为自己选择了这块墓地。张苍水和岳飞、于谦，被誉为“西湖三杰”。

　　回首历史，幽然静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