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一个008

　　□袁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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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模糊不清。好像眼镜片布满了水汽，又像眼睛被糊住了。我被他们折腾得焦头烂额，急切地想逃离。但我知道，此刻，只要谁过来推醒我，一切就结束了。我能隐约听到，好像是娘在厨房剁辣椒，打算腌制萝卜干，我还能闻到飘来的几缕辛辣味……我仿佛睡在老家的卧室。于是，我拼命地喊叫、捶床，希望娘能过来将我推醒。可她不闻不问，急得我想骂娘。

　　有人说，这就是梦魇。人的大脑一半已经醒来，另一半还陷在梦里。

　　但我终究还是起了身，站在新家阳台，正往下俯瞰。突然，半空中一个近乎空洞的声音对我说，你去写小说吧，虚构一个精英人物，让他为你做事，他能做你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眼下，我确实正被两件无法解决的事困扰着，它们让我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其中一件事是一家客户千方百计地耍赖，拖住我近百万的货款不付。我跟他打了两年多的官司，至今一无所获。眼看我就要发不出工资了，他还在到处游山玩水。另一件事是，某局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斗气，把我们当成了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二把手判定我们的工程合规，一把手偏说不行。

　　听到有人这样说，我赶紧躲进书房，打开电脑，立即进入写作状态。我想着能左右这两件事的对象，想到以柔克刚，也许我该写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去勾引他们……想一想又觉不妥，还是写一个孔武有力的男性处理更快。于是，我开始虚构一个地域、邦国、来历无考、近似石猴诞生、形象和能力上又近似詹姆斯·邦德式的人物。我将他命名为008，以便我们沟通。

　　2

　　说来也奇，我刚写完这一人物，空气中就传来一个声音说：我是008，你写我出来，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四处张望，一个人影也没有。疑惑之际，那个声音又说：你别找了，我就是你刚写的人，住在电脑里。我这才注意到，声音是从电脑的外接音箱发出来的。

　　我说：你能现身让我们见一面吗？

　　他说：不能。因为你还没写出我的长相和穿戴。我不能像怪物一样，赤裸裸地现身吧。

　　我想了想说：如果我写了，你能出面帮我处理麻烦事吗？

　　他说：当然可以，你塑造的我，你就是我的主人。但你要赋予我一些超能力。

　　我说：你需要什么能力？

　　他说：我要有孙悟空那样腾云驾雾、变化多端的能力。

　　我说：我马上就写。

　　他又说：你还要写，我具有中英文随便切换，熟练操作各种电脑，且过目不忘的能力。

　　我说：你要这些能力干什么？

　　他说：我需要完整地查看你的资料，上网查看当下的法律、法规资料，以便能合理合法地处理你的事情。你不希望我采用非法手段吧？

　　我说：行，我马上都写给你。

　　不到二十分钟，我就按照他的要求写完了。

　　我将写好的文字用A4纸打印出来，下意识地对着我身后白色的墙壁。我想象这张纸就是投影仪，墙就是屏幕，008可以随时出现在屏幕上跟我对话。然后我点上一支烟，静静地等着他的出现。没想到，他突然以全息影像的样式，直接在我对面两步远的空气中，泛着蓝色的荧光横空出现了。他理了理领带结，扯了扯西装下摆，说：感谢你将我写得这么完美，又让我穿得这么体面。说说你要办的事吧。

　　我说了我的两件麻烦事，也说了我想要的结果：连本带息收回我的货款；要他们不找我的麻烦，让我能安心经营我的公司。

　　他说：知道了。

　　说完，他就在我的眼前淡出了。

　　很快，我就连本带息收回了我的货款。赖我账的那家公司的负责人梁总还给我打电话致歉。他说：没想到老兄你手眼通天啊，现在我们货款已经结清，还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我刚说出“可以”，另一个电话打进来了，是我们公司的经理。他跟我说，判定我们工程不合规的一把手，因贪污受贿被人实名举报抓起来了，我们潜在的麻烦暂时消失了。

　　我一时激动得全身颤抖，急切地想见到008，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想跟他说声谢谢，还想跟他说说我的其他愿望。我躲进书房，打开电脑，不停地敲打键盘，写着：“你在哪里，我想见你一面！”我支棱着耳朵，眼睛盯在上次008出现的地方，一边耐心地等着他降临，一边具体化我被激起的其他欲望。也许，我应该叫他去帮我找一种可以让我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让他去阴曹地府找到生死簿，划掉我的名字；让他帮我在每期双色球开奖之前，从内部搞到中奖号码；还有，我要重新开启我的人生。

　　3

　　我等得心力交瘁，008一直没出现。

　　“啪嗒”一声，跳上写字台的猫，将无线鼠标碰掉在地板上。我一个激灵，从梦中完全惊醒了。大花猫瞪着两只绿莹莹的眼，坐在写字台上看我。我下床走出卧室，外面骄阳似火，三角梅的叶子有点灰暗打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