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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彦 |
11月29日上午,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彦在广东文学馆展开题为“从戏剧、小说到影视”的主题讲座。讲座后,他接受羊城晚报记者独家专访—— 羊城晚报:您曾提到,新作《人间广厦》是一个酝酿很久的故事? 陈彦:我们这一代人都经历过“分房”。我经历过排队分房,自己做了行政管理后也主持分房,对分房这件事体味得很深。但讲述形形色色的分房故事,并不是我的创作初衷。无论是家庭、社会、国家,很多资源都是通过一定的组织、制度、程序分配下去,这个过程最终指向的是一个公平与正义的问题。 我们常说文学创作要“凿开一束微光”,这束微光往往就是公平与正义。如今这一代人或许不再经历分房,但教育资源、医疗资源等分配问题依然存在。写作时我始终在思考,资源怎样才能分配得更合理?“分”和“被分”映照出复杂的人性,也构成了文学探讨人的处境与命运的张力。 羊城晚报:《人间广厦》中写了“地上”“地下”两条线,其中是否运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等手法? 陈彦:《人间广厦》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没有让“地下世界”复活。这关乎我对“现代性”的理解。我认为现代性应该是我们每个人身处现代现场时,自然而然带出来的东西。有时候过于强调它,反而会脱离现实生活的语境。 羊城晚报:您将西安作为故事创作的重要基点,令人想到福克纳“邮票大的地方”的写作观念,其中蕴含了您怎样的创作追求? 陈彦:福克纳一生就写约克纳帕塔法这一个小县城。鲁迅也是如此,虽然他在北京、上海、广州都生活过,但小说始终围绕着绍兴的鲁镇、未庄。为什么?作家必须要有一个阵地、一个生活的场。人性、命运、社会的深刻问题,在任何一个具体的点上,都足以被洞穿。真正写透一个地方,就足以映照整个世界。 我现在住在北京,从人生经历中看,我有九个故乡。但在写作中,我始终守住的还是西安这一块土地。当我真正写透那一方水土时,也就写透了我所认知的整个世界。写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与地方,这不是为了图省事,也不是缺乏认识其他生活的能力,而是需要这个地方作为支点,像在显微镜下观察切片一样,去洞见普遍的人性与时代。 羊城晚报:为什么陕西作家在当代文学版图中会占有这么重要的位置? 陈彦:我认为陕西作家身上普遍有一种“死磕”精神——认准一件事,就把它做到极致,甚至可以说“朝死了磕”。柳青说“文学是愚人的事业,聪明人不干这个”,提出“六十年一个单元”,这就是一种“长期主义”的定力与清醒。路遥说“早晨从中午开始”,这种充满搏命般的投入,不怕失败,更不计代价。他们把一生交给一件事,最打动我的,就是这股“死磕”的劲头。正是因此,他们才能挖掘到这一方土地最深层的文学宝藏。 羊城晚报:从《装台》《主角》《喜剧》到《人间广厦》,您的小说总是会把聚光灯投到“小人物”身上,这种创作偏好的驱动力是什么? 陈彦:文学不应区分谁更值得同情,而应看见每一个被命运摆弄的个体。我笔下的女性角色比较多,比如《主角》中由烧火丫头成长为秦腔名伶的忆秦娥。这种关怀,或许源于我早年在乡村所见,一些如花般绽放的女孩,后来人生却出现巨大落差;也源于我在文艺团体工作三十多年的观察,多少灿烂的青春,绽放时无人不赞叹,凋落后却少有人记得。 羊城晚报记者 熊安娜 梁善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