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 2019年02月01日  

  《艺术周刊》:能否详细谈谈颜真卿对王羲之用笔的取法?

  白砥:这要就具体的作品来分析。他早期的楷书碑刻如《多宝塔碑》,以及一些行书、行草如《蔡明远帖》《刘中使帖》中对“二王”,尤其对王羲之用笔、结体的取法尤为明显,在起笔、转折、收笔上都有所吸收,特别体现在相对比较细的线条中。当然,颜真卿也有突破,而且他的伟大之处恰恰在这里:尽管他取法“二王”,但他线条的浑厚程度超越了“二王”。不同于汉唐追求厚重、大气的意象,魏晋人在用笔方式和意象表现上追求的是一种萧散的感觉,玄学的色彩比较重。颜真卿虽然在字形的变化及空间的形式感上没有王羲之强,但在线条的厚重方面是超越了王羲之的。

  《艺术周刊》:您刚谈到颜真卿线条的厚重,其实从某种层面也可以说他线质中的厚重来源于“碑帖融合”,是这样吗?

  白砥:那个时候还没有“碑帖融合”的讲法(当时还没有提出“帖”的概念),但实际上已经存在碑帖互融的特征。唐代一些书家,如张旭、褚遂良说的“锥画沙”“印印泥”等理念实际上追求的就是碑的厚重和古意,他们吸收了二王的用笔以及碑的厚重,这在颜真卿、张旭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的,特别是颜真卿。他线条的波折、用笔、质感,以及一些字的构架,碑意相对比较明显。所以“碑帖融合”早在唐宋时就已经存在,这是自主选择下形成的一种风气。当然,“碑帖融合”的概念要到晚清、近现代才出现。

  《艺术周刊》:“欧体”“颜体”“柳体”的地位都很高,但是相较而言“颜体”地位更高,为什么?

  白砥:颜真卿的地位早在中唐就已经确立了,晚唐时期的书家比如柳公权、杜牧等都取法颜真卿;北宋像苏轼、黄庭坚、米芾等对颜真卿的取法也比较明显;到了清代更是有一大批书法家学习颜真卿,他的影响力很大,从中唐一直持续至今。我们称王羲之的《兰亭序》为“天下第一行书”,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为“天下第二行书”,认为颜真卿是继王羲之以后最伟大的书法家。当然,实际上颜真卿也并不一定是在王羲之之下,王羲之有比颜真卿强的地方,颜真卿也有比王羲之强的地方。

  《艺术周刊》:颜真卿的书法对日本书法的影响如何?

  白砥:唐代时日本多次派遣唐使来到中国交流学习,例如空海和尚当时学习的就是颜真卿、王羲之的书法,后来又带回日本。所以日本人对颜真卿和王羲之非常推崇,这两位书法家对日本书法史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其实这次展览很大程度上也体现了日本人对中国书法大师的膜拜。

  《艺术周刊》:这次展览最重磅的一件作品就是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能否为我们解析一下这件作品?

  白砥:《祭侄文稿》又称《祭侄季明文稿》,是颜真卿中晚期的作品。主要有三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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