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 2019年02月01日  

  (上接05版)

  一、圆转遒劲的篆籀笔法。即以圆笔中锋为主,藏锋出之。此稿厚重处浑朴苍穆,如黄钟大吕;细劲处筋骨凝练,如金风秋鹰;转折处,或化繁为简、遒丽自然,或杀笔狠重,戛然而止;连绵处,笔圆意赅,痛快淋漓,似大河直下,一泻千里。

  二、开张自然的结体章法。此稿一反“二王”茂密瘦长、秀逸妩媚的风格,变为宽绰、自然疏朗的结体,形散而神敛。字间行气,随情而变,不计工拙,无意尤佳,圈点涂改随处可见。可以强烈地感受到刚烈耿直的颜真卿感情的起伏和宣泄。行笔忽慢忽快,时疾时徐,欲行复止。集结处不拥挤,疏朗处不空乏,可谓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深得“计白当黑”之意趣。行与行之间,则左冲右突,欹正相生,一任真性挥洒。尤为精彩的是末尾几行,由行变草,迅疾奔放,一泻而下,大有江河决堤的磅礴气势。至十八行“呜呼哀哉”,前三字连绵而出,昭示悲痛之情已达极点。从第十九行至篇末,仿佛再度掀起风暴,其愤难抑,其情难诉。写到“首榇”两字时,前后左右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仿佛置身于情感旋风之中。长歌当哭,泣血哀恸,一直至末行“呜呼哀哉尚飨”,令人触目惊心,撼魂震魄。

  三、渴涩生动的墨法。此稿渴笔较多,且墨色浓重而枯涩。这与颜真卿书写时所使用的工具(短而秃的硬毫或兼毫笔、浓墨、麻纸)有关。这一墨法的艺术效果与颜真卿当时撕心裂肺的悲恸情感恰好达到了高度的和谐一致。此帖真迹中,所有的渴笔和牵带的地方尤为清晰,行笔的过程和笔锋变换之妙赫然可见。

  《艺术周刊》:佳作往往是在无意之间产生的,比如说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文稿》,但现在在“展览体”盛行的状况下,作品的被创作更多是一种刻意的行为,对此,您怎么看?

  白砥:书法属于时间特征比较明显的艺术形式。如果故作姿态或者有意强化设计感、制作感,那么时间特征就会减弱。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无意的状态下往往能创作出更高级的作品。《兰亭序》是王羲之微醺状态创作的,自然天成;《祭侄文稿》就不用说了;苏轼的《黄州寒食帖》也是。在这种状态下,作品的笔意更自然,衔接更顺畅,也更容易和创作者的精神相契合,这也就是所谓的“无意于佳乃佳”。

  《艺术周刊》:您刚刚谈到颜真卿对王羲之的学习,最后又没有囿于王羲之,其实这涉及到“入帖”和“出帖”的问题,中国美术学院的书法教学在“入帖”这块做得很扎实,在“出帖”上,您觉得应该朝什么方向努力呢?

  白砥:书法的学习,从专业的角度说,首先要入帖。技法必须是第一关的,技法过不了,后面也不能追求更深层次的东西。

  “入帖”最先要解决的就是技法问题,诸如基本动作的规范、结构意识、表达问题等,所以我们在教学过程中首先会要求本科生先过技法关。在硕博阶段,我们会要求学生在掌握技法之后,能够发挥某种程度的想象,这对他们以后的发展是有很大作用的。如果太刻意去禁锢他们的想象的话,他以后就很难去发挥自我的特征,也可能会被绑住手脚、形成不了自己的风格。因此,这一点上我们还是分阶段:在本科阶段,在技法上、入帖方面多加练习,然后硕博阶段、特别是博士阶段,就会反过来强化他们想象力和艺术观念的发挥。

  当今书法创作中在形式空间上面临的窘境,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想象力的不足;二,基础语言的贫乏。想象力是形式开拓的驱动力,一个只会因循的书法家,肯定不可能在空间表现上有所作为;同时,一个基础单一而薄弱的人,则无法对想象提供足够的支撑。但要两者兼有,精力与时间总觉得不足,要把两者打通,要做的实践实在无法计数。

  《艺术周刊》:有人说从《书圣之后——颜真卿及其时代书法特展》这个展览可以看到对传统文化的回归,您怎么看?

  白砥:这或许只是良好的愿望,因为毕竟在域外展,不过,近年来在国内也有不少古代大师名家的展览,比如说上博的董其昌大展等。从艺术角度看,对古典名家作品的学习与取法,是永远绕不开的话题,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会停止创新,它们绝不是矛盾的,而是互为作用的,更深入地学习古典,为了更大程度地开拓与创新。

  【黄立婷  谢妍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