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务实的高明“三区”: 宦海浮沉不在意 心系民生忧天下 2021年12月10日 高焓、张闻

2016年的阮埇村 陈永雄 摄

高明标志性建筑灵龟塔 梁洪佳 摄

2017年的阮埇村村史馆 黎文东 摄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高焓 张闻

  

  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提到,眉山城因文学世家“三苏”而出名。而在山清水秀的佛山高明,400多年前也曾出现一对低调的父子档。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区益于不惑之年开始做地方官。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其子区大相、区大伦同榜中进士,分别从朝廷和地方开启了他们的仕途。

  “三区”父子的官阶不高,《明史》中没有他们的列传,但从地方志和当时的诗文中,仍能看到他们的低调与务实。在暨南大学历史学系主任、教授刘正刚看来:“关注民生是‘三区’最大的共性。”

  

  抗倭、赈灾,父子倾心办实事

  

  阮埇区氏家族崛起于明中叶高明立县之后。明朝初年,隶属高要县的高明地区盗寇严重。至明成化年间,高明立县,社会环境相对安稳。与此同时,一批南海籍士人通过科举考试步入仕途,形成“南海士大夫集团”。

  在广东士人崛起的背景下,阮埇区氏家族通过科举逐渐成为高明望族。据高明区政协编撰的《高明三区传略》,生于明成化十九年(1483年)的区日琳后来成为高明县学生员,他的兄弟区日玑等人主要以务农为生。明嘉靖十九年(1540年),区日琳之子区益中举,时年27岁,成为明代阮埇区氏家族中第一位考取功名的人。

  考取举人已经有做官的资格,只是官品较低、升迁较难,但区益仍然兢兢业业。《粤大记》记载,区益“四仕郡邑,皆有惠政”。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区益刚刚调任温州府泰顺县知县,就有五千倭寇进犯,“夷倭压境,几陷孤城”。区益将城外的百姓迁入城内,并修整城池、操练士兵、严加防卫,最终斩杀倭寇300多人,“贼乃遁去”。据明代温州人侯一元所作《泰顺区侯去思碑》,当区益调任广西庆远府同知时,泰顺人“扶送累日”,区益因此获得“区温州”的称谓。

  在区大伦身上,同样能看到父亲勤政为民的影子。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中进士后,区大伦赴大名府东明县任知县。据《高明三区传略》,明代中晚期,东明段黄河一年三决口两改道,大涝之后又逢大旱,百姓生活艰难。区大伦先开仓赈灾,后来又组织民众加固杜胜集黄河长堤,那是东明段黄河最易决口的地方,还种上柳树。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和万历三十年(1602年),黄河再次泛滥,虽然区大伦已经离任五、六年,但东明段大堤仍守护着当地百姓,当地人把这些柳树称作“区柳”。

  

  宦海失意,祛诗坛浮靡之风

  

  与父亲和弟弟不同,区大相的仕宦生涯始于中央。然而,或许是因为“生平耻干谒”,不愿攀附权贵的区大相,仕途同样没能走得更远。

  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中进士后,区大相被选为翰林院的庶吉士。《明史·选举志》载“非翰林不入内阁……而庶吉士始进之时,已群目为储相”。在朝任职的十五年间,他的职责是“掌制诰”,即承命为皇帝草拟诏令,尽管官阶不高,但地位显赫。赵志皋、沈一贯等内阁首辅也曾对区大相抛来橄榄枝,但区大相全都“弗应也”。“违众孤标”的他于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到南京附近的滁州任太仆寺丞这一闲职。三年后,60岁的他因病返回广州。

  虽然区大相并非地方官,但从他的诗文中仍能读得出对民生的关切。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和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区大相奉命册封淮藩和周藩,途经如今的华北、华东、华中和华南多地。除了奉命册封藩王,他还沿途了解民情,在《前使集小序》中记下“至于郡国政俗利病,非询访不能备”,意在为修史者提供第一手资料。在《田家吟》中,他以农民口吻叹息“旧租未了新租急,又责金钱供内官”;在《京师苦雨作》里,面对从夏至秋的连绵大雨,他回想“古来尧命禹,天地乃平成”。

  “关注民生是区大相诗歌最大的特点。”刘正刚指出,区大相最大的贡献是改变了明代诗歌的写作风气。“此前流行的馆阁体大多反映上层权贵的生活,而区大相则用诗歌来记事,强调关心社会现实。”现存的区大相诗作大多取材于他的采风所得,也正因此,区大相被称为“岭南风雅领袖”。

  

  铭记“三区”,民生、天下事事关心

  

  “从官品的角度来看,‘三区’的仕宦生涯并不顺畅,但他们之所以还能被人们记住,就是因为他们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办了很多实事。”刘正刚提及,区温州、区柳在民间社会的广泛流传,可以想象在他们工作过的地方,人民对他们是多么怀念和敬重。

  此外,区大相和区大伦回到广东期间,还曾为家乡的基础设施建设出力。高明地处西江下游,水患较多,兄弟二人筹措经费修筑堤围,在防范水患的同时保证农业生产。同时,他们还和广东的一些要员有交集,为高明兴建学宫建言出力。

  除了关心民生实事,“三区”同样心系天下。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壬辰战争爆发,区大相有不少诗歌都提到了此次东征。“从诗歌内容来看,区大相可能曾经到过朝鲜。”刘正刚分析,区大相的诗文中既提及广东籍援朝名将陈璘,也提到父亲抗倭的经历。“结合区益‘变被动为主动’的抗倭样板,从如今强调海防的背景下回头看,‘三区’对这一话题已经做过一些有益的探讨。”

  历史的浪潮从明代涌动至今,我们应该如何纪念“三区”?“区大相之所以能在文学上开一代新风,实事求是地讲就是因为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刘正刚指出,册封藩王时,区大相从京城一路向南,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风情,都被他一一记录下来,这些素材成为后人宝贵的文化资源库,“这也启发我们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保持学习的状态,从历史中汲取正能量。”


  记者手记

  

  在阮埇村有很多关于“三区”的故事流传。提起区大相,年逾八旬的村中长老区汝彬以“用功做事、低调做人”八个字表达了对先人的崇敬。他说,区大相生前不允许后辈为自己修建祠堂,希望子孙能把银子捐给学校和更穷苦的百姓。

  高明区旅游行业协会秘书长区雁翎则分享了一则关于兄弟二人“同榜中进士”的传说。据说区大相和区大伦兄弟二人在结束一天的功课后,来到村里的一方池塘边,看到一朵并蒂莲便采了回去,随后兄弟二人双双考中进士。虽然故事的真实性已不可考,但可以看出这段佳话如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

  据《高明三区传略》,明天启年间,年逾七旬的区大伦总结了自己一生为人处事的道理,写成六条家训寄回家乡,包括“敦崇礼让”“勤勉儒业”等。在阮埇村土生土长的区雁翎提起这些家训,感慨不已:“书香氛围与团结和睦,是先辈留给后人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