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杨
几乎坍塌的老屋,一角掉落着瓦砾,墙头有凋零的杂树,砖缝间生着枯草……
这是姐姐新婚后住过的院子,我十多岁来看姐姐时,还曾在这睡过一觉。那时的姐姐面容清瘦,生活刚刚步入轨道。那时的院落整洁而简朴,充满早春的生机。那时的记忆清冷而充满希翼,也如春天,清晨笼着薄雾,草叶上露珠晶亮。
婚后两年,姐夫所在的棉花厂效益不佳,他随着外出务工的人潮南下广州,姐姐带着刚出生的孩子留在家里。有一年姐夫回家时,这所房子里发生了入室盗窃事件,姐姐和姐夫受到惊吓,就搬离了这里。
曾经的新房,在人去室空后很快破败了。后来姐姐也带上孩子去了广州,和姐夫一起生活。在广州,他们度过了五六年辛苦而宁静的时光。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考上大学,读完书后也来到广州。初离家乡的我,就是在姐夫、姐姐一家人这里,得到了人在异乡难得的温暖和归属感。
生活总有波折,因为孩子要读初中,2008年姐姐一家毅然决然地离开广州,回到户籍所在的家乡县城。为了生活,姐姐开始做服装生意,又是一种艰辛的打拼。大概因外出多年习惯了,并且在服装店里也感觉帮不上什么忙,仅仅挨过两年,姐夫就再次南下广州。姐姐再次选择留守县城,一边经营服装店,一边照看孩子的读书生活。
直到孩子高中毕业那年,姐姐再次离开老家前来广州。孩子也考到广州读大学,一家人又在这里团聚了。这段时间姐姐还生过病,一边工作一边治疗,但总算顺利,过了一段时间就渐渐康复了。工作虽累,但一家人在一起,知冷知热、相互照应,也是稳稳的幸福。
宁静的时光过得最快,转眼就是五年。每每回望这段时间,我也很感恩,在这期间,始终是姐姐一家人,持续给着我亲情的支撑。
然而人生总有无常,谁能想到,这短暂的安宁,就是姐夫生命最后的时光。那阵子,一贯强壮的姐夫突然消瘦了,吃饭明显不如以前,总说肠胃不舒服。但基于他喜欢运动,时常有减肥的计划挂在嘴边,所以谁都没往坏处想,只督促他查一查,别是老胃病又犯了。但他只去诊所看了看,拿点药吃了。他们计划着当年年底休假回老家探亲,顺便过个年休息一阵子。
变故来得太突然!国庆节刚过,姐姐和姐夫突然说要提前回老家。当时我以为他们只是想家了,回家一趟很快就会回来,所以竟然连送行都没去。谁料姐夫还没到家,在邻市停留时就查出了重病。在医生的一再建议下,他们不得不改变了原本回家的行程,直接住进医院接受治疗。距家还有100多公里的这段路,姐夫直到生命终结才走完!
春节前夕,就是在这个老院子里,他们在离开将近20年后,一家人又聚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空气中满是悲伤。姐夫在弥留之际要求回家,救护车将他送到了这里。在这个他们曾经完婚的院子里,姐夫永远地走了。
听闻噩耗,我一路忍着泪匆忙赶回老家。姐夫入土为安后,我心情沉重地走进这个小院。20多年前那个春日的记忆仿若在昨天,只是眼前的景象如此萧杀。
这个冬天出奇的冷,虚弱的姐夫终未能挺过去。其实在他走时,又一个春天已经来临。或许再过一阵,小院的墙根又将开满野花,在满眼破败中重新绽放出生命的光彩,就像当年他们刚住进来时一样。
只是,姐夫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春景了……
我在这小院里徘徊,泪水无声滑落。满脑子的记忆,都是关于春天的场景。“花开花落终有时”,无论冬日多么漫长,一年一度的春天总会来临。只是在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个这样的春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