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杨

　　水荫路的芒果熟了，碰巧路过的人要小心，微风吹过会有果子当空飞落。若是被未熟的青果砸一下，顶多疼上两分钟；若碰巧是个熟透了的果子飞过来，会在你身上印一朵散发果香的小黄花！

　　在一年到头气温变化不足以彻底改变植被色彩的南国广州，对我来说，芒果树的成长多少标示出一点点季节变换的轨迹。每年看着道旁的芒果树开花、结果，又慢慢长大，变成黄绿的或黄黄的挂在枝头，我便意识到，又一年盛夏季节到了。

　　在广州，你若不去留意这细小的变化，季节给人的感觉实在不甚分明。相比来说，芒果已算得上有些季节感的植物了。若看岭南佳果之一的木瓜，就更显得“糊涂”。它一年到头都在开花、结果，春耕与秋收的故事在一棵树上同时上演！

　　当然，这只能表扬人家“勤劳”。稻米在南方都是一年三熟，这对北方种小麦的农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地处亚热带和热带地区的南国，一年多次开花结果，或者边开花边结果的植物多了去了。或许，这是造物主特别眷恋南国的小心思，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广州被称为“花城”，在我看来，不只是因为这里花多，还因为许多花长到这里后，就不再受季节的约束，一年到头都在忙不迭地开花。比如桂花，在北方是十月吐蕊，故有“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的俗语。然而一到南方，它们就热情高涨，即便自己不是以勤花著称的四季桂，也能一年多次开花，家里种上一棵，几乎春夏秋冬都花香绵延。

　　当然，这也给像我一样自小长在北方的新客家们带来了一丝遗憾。在北方四季分明，气温和物事都随着季节变化，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美景，人的生命体验也随着季节变化，生出多种况味。然而在南方，春天和秋天都只在太阳出来与否的转瞬之间，冬天带来的，也不过是几场凉凉湿湿的雨而已。在这里，季节几乎被简化成了阴晴变换，春秋和冬季把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慷慨地交给夏天支配了。

　　如此这般，一年四季带来的变化不够大，时间流逝也显得更快，似乎一年仅过了一季就过完了。如果再过得混沌些，或者你过的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生活，那么，几年的时光，也会被不经意间当作一季过了！

　　所以，如果可以选择，或者有一天可以选择了，我还是愿意常住在四季分明的北方。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同样是一年的时光，生活会多一些况味，也多一些生命体验。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偏见而已。南方北方各有好处，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如今我把家安在芒果树下，只能看着枝头的花儿从无到有，芒果从小到大，在忙碌混沌、不看日历的时候，我会在潜意识中以此估算，时光的脚步已迈到了哪个季节。

　　一如小时候，四季在我印象中的时间锚点，就是梨花开的时候、知了叫的时候、树叶黄的时候、雪花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