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罗古城百年书院
几经更名生生不息
2025年06月13日 李海婵

  一小历经百年风雨,至今屹立不倒,生机勃勃,课间学生在树下乘凉玩耍

  一小多次更名,但校址从未更改,图为早期的校门,依稀可见昔日校园模样 受访者供图

  原址重建的校园,受到社会各界关注 受访者供图

  校运会上,学生奋力追赶,校园生机勃勃 受访者供图

  近年来,一小屡次获省市县奖项,深受老百姓认可

  “罗阳书院·红色印记”展览,展示了“拓荒剧社”在一小排练演出的场景

  一小红色文化深厚,是博罗县救亡剧团旧址所在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李海婵

  

  坐落在惠州市博罗古城,博罗县第一小学(以下简称“一小”)这所百年老校即将迎来新的变化。今年暑期,该校将投入数百万元,开展整体校园文化规划提升工程,9月将以全新的面貌迎接全校师生。

  事实上,博罗第一小学肇始于怀芝书院,这是县城最早的书院,历经数百年变迁,校名几经更改,却始终屹立于铁炉巷,文脉延续至今。

  这是博罗古书院文化的缩影。岭南古县博罗曾坐拥着上百家书院,数量居全府之首,影响深远。日前,记者从博罗古城改造项目建设方——博罗县建工集团有限公司获悉,拟在博罗第一小学的东校区恢复昔日书院场景,向外界展示底蕴深厚的书院文化。

  

  实地走访

  隐于热闹古城中的老校,推动文化传承发展

  

  博罗古城街巷纵横交错,人流密集,充满生活气息。位于铁炉巷的博罗县第一小学(东校区)传来琅琅书声,朝气蓬勃,为古城增添了一抹亮色。

  漫步于此,随处可见古迹。距离小学一公里范围,散落着被博罗人视为宝地的葫芦岭、香火旺盛的韩氏大宗祠,还有周恩来曾演讲过的大榕树下……

  炎炎夏日,走进一小校园,一栋四层高的教学楼映入眼帘,两排树木郁郁葱葱。课间,学生们有的在空地追逐嬉戏,有的在树下看书,充满生机与活力。

  “学校有48个教学班,共2144名学生,分布在东、西两个校区,”校长张绘婷向记者介绍,深厚的历史文化是学校发展的最大底气。近年来,该校充分整合资源,通过形式丰富多样的活动,传承一小历史文脉,打造独特的校园文化IP。

  “大家看,这棵枝繁叶茂的海红豆古树,已在这里守护了120多年。”一年级学生李韵诗是“红领巾”讲解员之一,娓娓道来学校的历史。

  在李韵诗眼中,一小的校园是一座会“说话”的博物馆,不仅有百年古树,还伫立着“东征军将领驻地遗址纪念碑”。“罗阳书院·红色印记”展览常年开放,每一张照片、每一件物品,都是昔日峥嵘岁月的见证。

  博罗一小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320年前的怀芝书院,”政协惠州市委员会办公室特聘文史研究员、政协博罗县原文史专委会副主任彭天锡,长期在文教系统工作,曾多年在一小任教。他通过查阅县志、拜访退休教师等方式了解到,一小的前身怀芝书院是清代博罗县城最早的书院,于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由博罗县知县王安泰在县城明代察院行署的旧址上所建,为纪念宋代理学名人朱熹的芝山学院,故名。

  怀芝书院建立18年后,即清雍正元年(1723),因所在地改名为“罗阳书院”。1904年,书院改制为“博罗阖邑高等小学堂”,成为当地最早的新式学堂。此后,校名又先后改为“博罗县城第一国民小学”“博罗县城镇第一小学”“博罗县罗阳中心小学”等,直到2022年改为现称“博罗县第一小学”。

  岁月流转,如今该如何擦亮一小百年老校的金字招牌?是张绘婷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认为,关键一步是厘清学校百年文脉,正本清源。为此,2024年一小成立校史编撰办公室,史海钩沉,目前已初具成效。

  张绘婷说,基于前期整理出来的办学史料,学校培养出多名“红领巾”讲解员。在开学第一课跟毕业前最后一课,学生们都会来到“罗阳书院·红色印记”展览参观,“孩子对校史很感兴趣,特别是对学校与周总理的渊源,充满好奇。”

  为了进一步串联周边文化资源,一小还开发“家门口的研学路线”,依托葫芦岭、古榕树等红色遗迹,让学生通过实地探访、手抄报创作、心得分享等方式,进一步加深对校史的了解。张绘婷说,通过这些别开生面的课程,让2000多名学生以校为荣,建立文化认同感,增强文化自信。

  

  历史追溯

  集社会各界之力办学,红色文化厚重

  

  300多年来,一代代学子在这里诵读经典、修身明德,留下了许多故事。

  书院办学之初,几乎集社会各界之力。彭天锡介绍:“罗阳是博罗县衙所在地,所以从乾隆至清末,书院的维护、修缮以及办学诸事,甚得政界和社会贤达的鼎力支持。”据传,乾隆二年(1737),乡绅捐出黄冈尾湖一口,租十石。又以长寿庵拨出租谷二百石,以作办学经费。道光四年(1824),罗阳人曾孟卿捐千金以维修学院,“余款置业、生息、充奖。”《博罗县志》(民国版)有载:“邑人李树基亦以千金应之,闻者踊跃捐输,鸠工庀材,悉更而新之”。

  大儒名士的加持之下,罗阳书院成为博罗首屈一指的书院。自古以来,不少名士、贡生、俊才曾被聘为书院的主讲。如清乾隆年间,著名学者檀萃曾受邀到罗阳书院讲学,粤秀山院山长何南钰就是他的学生。

  清光绪三十年(1904),博罗知县刘柄椿拨款重修罗阳书院,改其名为“阖邑高等小学堂”,校长谢青训,学监谢逸民,教务主任张友仁,教员皆为贡生或秀才,如李弼瑜、谢鸿恩、韩蔼如、曾焕章和朱述堂等。

  清朝末年,学堂之称日盛。博罗各地乡绅也以罗阳书院为楷模,陆续兴建了一批书院,如登峰书院、兴贤书院、榕溪书院。

  然而,在历次战乱与天灾中,这些书院都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只有罗阳书院屹立不倒,且在每一段历史时期均得到不同程度的更新。

  这所沧桑斑驳的古书院,为博罗培养人才的同时,也孕育出了深厚的红色文化。

  早在五四运动时期,博罗县城的知识青年们常常以此地为集结地和排练演出场所,为唤起民众的觉醒,推动社会进步做了大量的工作。

  1925年10月,东征军全面进驻博罗。这期间,军事会议,发令指挥等,悉以罗阳书院为枢纽进行。周恩来与苏联军事顾问罗加觉夫多次在一小校园、中山公园大榕城下以及韩氏逸叟祠堂前发表讲话,号召群众与东征部队团结一致。校园还是抗日救亡以及后来中共地下党革命活动的基地。

  1936年,博罗县城一众知识青年,组成“拓荒剧社”,进行抗日戏剧的写作、改编、排练。剧团联合师生组成了抗战宣传队,以文字、绘画、演说、墙报、歌曲等形式,动员民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团结抗敌,夺取抗战的最后胜利”。广大民众深受感动,纷纷簇拥到校园的演出现场,为抗战捐款、捐物、捐粮。

  直到抗日战争胜利前夕至解放战争胜利结束,一小一直是中共博罗地下党的秘密活动站。

  “一小与历史共存共进,与时代同步同行,从未停滞过教育人才的步伐,这是与其他古书院的最大不同,”彭天锡认为,一小在博罗乃至惠州书院文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博罗书院的重要典范,其办学文化、红色文化、教研文化值得深入挖掘、总结。

  

  升级焕新

  投入数百万元,打造具有特色的一小文化IP

  

  如今,一小是一所历史悠久的老牌学校,远近闻名,为周边孩子提供了学习、生活的乐园。

  “社会各界对我们期待很高,我们也希望真正做到校如其名。”张绘婷表示,该校制定了三年发展规划,勾勒出清晰的发展路径。一方面,针对当前复杂的生源结构,学校将优化课程设置,注重打好基础。“目前大多数学生是积分生,我们正积极探索一条适合的教育教学之路,”张绘婷说,经过调研,学校引进“习课堂”模式,对培养学生良好的学习习惯,提升专注度有显著效果,接下来将在全校推广。

  另一方面,为了让红色基因、书院传统与现代教育理念深度融合,营造沉浸式的校园环境,该校将开展整体校园文化提升工程,让学生行走在校园间能感受到处处有历史、步步有文化。

  据介绍,整体规划为中式书院风格,届时将重点在校门入口处矗立镌刻“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主题墙,呼应周恩来在古榕树下发表演讲的历史渊源;设计红色精神廊,以立体浮雕讲述往昔烽火岁月,让革命先辈事迹从书本走向立体空间;设置国学文化廊,复原怀芝书院与罗阳书院的文化符号,将书香文化元素与学校教育理念相结合……这项承载着历史记忆的改造工程,让每一面墙说话,唤醒学子对文化的认同与自豪。“我们将在今年暑期动工,9月两大校区即将进行合并,开学时以全新面貌迎接师生!”

  在课程改革、校园环境“双提升”的同时,一小致力于打造独特的IP文化。目前,已经在筹备撰写校志,还培育担任小小讲解员,推进“童心向党”红色文化厅的建设,“接下来我们还将制作校史纪录片与‘一小学子讲校史’系列视频,构建学校专属文化IP。”张绘婷介绍,通过这些活动为载体,让这所百年老校的品牌更加闪耀。

  

  【文脉链接】

  

  博罗书院文化源远流长

  亟待激活生命力

  

  博罗书院文化博大精深,传播甚广。近年来,博罗书院文化挖掘传承活化备受关注。

  2024年,博罗县政协文史委曾全面梳理博罗书院的发展历程,提交《关于优塑博罗书院古文化的建议》,这一提案被评为当年的优秀提案。

  据博罗县政协文史委考证,博罗书院起始于南汉大有年间,祯州(惠州古称)刺史黄励在罗浮山创立的“黄子书堂”。此后到宋代,书院林立,蔚为大观,最为称道的是南宋时期,博罗主簿罗从彦在罗浮山下创设钓鳌书院,传播理学思想。罗从彦是程朱理学承前启后的人物,是朱熹的“太老师”(朱熹之父朱松、朱熹之师李侗都师从罗从彦),世称豫章先生,他开创的学派被称为“豫章学派”。后学在罗浮山设立豫章书院,弘扬儒道,源远流长。如今香港、广州、福建等地的“豫章书院”,也皆为豫章罗氏后学所建,形成极具罗氏特色的“书院文化”。

  此外,一代名相留正和一代名臣张宋卿,都曾居罗浮山读书,他们两人先后中进士,后来在罗浮山中建有“张留书院”以纪念两位先贤。

  到晚明时期,博罗书院文化更是兴盛,罗浮山已成为岭南的学术中心。嘉靖年间,湛若水在罗浮山开设朱明书院讲学授徒,湛王心学成为岭南思想学术的主流,书院的数量也增加了很多。湛若水以及其与王阳明在岭南的许多高足都在罗浮山中聚徒讲学。著名学者屈大均在其《广东新语》中记载:“是时湛甘泉治朱明,方西樵治金牛,其后黄泰泉治青霞,庞弼唐治黄龙,叶絅斋治石洞,于时讲学之盛,海内莫有过于罗浮者,罗浮遂为道学之山。”彼时罗浮山已然是岭南乃至全国学术界所关注和向往的地方。一直到清代,博罗的书院仍居惠州之首。

  《关于优塑博罗书院古文化的建议》提出,加强对博罗书院文化的保护、研究、利用工作,推动其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激活其生命力,是值得探讨的时代话题。

  为此,建议优塑博罗书院古文化,要让书院文化“可感知”。具体而言,要推出以博罗各地书院为主题的旅游、研学、教育产品,连点成线;要以喜闻乐见、寓教于乐的影视、动漫、短视频等方式讲好博罗书院故事,推出适合于不同群体和渠道的书院主题旅游商品和文创产品;要组织人员深入研究挖掘整理古书院历史,编辑出版《博罗书院文化》。

  此外,书院作为一种历史遗存,其建筑本身是可靠的承载体,可以在原址修缮重建或易地重建部分有代表性的书院,恢复其功能。

  在传承书院文化和书院精神的同时,重新赋予书院新时代的教化功能,不仅让传统国学进书院,也要让新时代的优秀文化进书院,开展各项研学活动。让书院文化注入新的元素,融入新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