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新闻

雪菜豆瓣酥

来源:羊城区域     2021年05月07日        版次:ZHA16    栏目:    作者:钟穗

    

  □钟穗

  

  四季轮番登场的食材,当以春天的最令人痴迷。瞧那长短深浅,满眼的绿,各有各的韵致。眼看到了晚春时节,至为讨人欢心的,就要数蚕豆的清香了。

  蚕豆,因“豆荚状如老蚕,故名。”又叫胡豆、佛豆、罗汉豆,吾乡也称“寒豆”。然就江南一带而言,称之为“蚕豆”,似乎亦有道理。农历三月、四月,本就称为“蚕月”。

  印象中,蚕豆在吾乡农作物中的地位并不高,通常没有属于自己的特定田亩。那些田埂的边角处,才是它们的生长天地。种植方法亦简单,无需翻地,只要用锹在地上打个口子搁点底肥,再丢上种子,用脚一踩就好。

  无需几日,下种的缝隙间便有豆芽露白,渐渐钻出地面,生出几片嫩绿的豆叶来。此时的天气已十分寒冷,豆苗经受霜冻,根则在地下积蓄着力量。待到来年春上,苦熬了一季的它们,终于在南风中排列成行了。

  蚕豆的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那白色的花瓣,紫色的经络微微带有红晕,黑色的芯,半隐于碧青豆萁上,无需雕琢,透露着素雅的田野之气。然农人似乎没有多少欣赏的心境,花开有果,荚成有实,他们只盼望着蚕豆能结得更多一些。

  节令跨过谷雨大步流星走向立夏,原本粉润的花瓣枯黄抖落,露出了细长豆荚,掩在绿叶间,又嫩又鲜。用手剥开来,一层纤嫩的豆衣裹着两三粒面如满月,顶着弯弯小眉毛的豆粒宝宝,憨态可掬地躺在豆荚内,像极了无锡泥人大阿福。

  作为农家天珍,带着露水的新鲜嫩蚕豆,自古便让无数食客为之折腰。范淹桥在《茶烟歇》中曾这样描述:“如在初穗时,摘而剥之,小如薏苡,煮而食之,可忘肉味”,足见其味之美。

  只是,嫩蚕豆的吸引力保持时间太短,几乎一天一个面孔。立夏后,雨水充沛,光照日趋强烈,用不了五六日,蚕豆表皮就会变老。此时,炒蚕豆时,可将皮剪开一个小口,以便让味道更易渗进去。

  再过个一星期,豆荚逐渐带黑,蚕豆便彻底老了。烧出的蚕豆,会像五香豆般豆皮皱起来,且不开裂。但在好吃而又聪明的乡人看来,即便是这样的老蚕豆,仍能将其可人滋味,无论季节地延续下去。那就是将豆粒去皮后,得到的一种叫“豆瓣”的美食。为了区别另一种用干蚕豆发出来的豆瓣,便称其为“新豆瓣”。

  碧绿深青的新豆瓣,有着板栗肉的质感,煮熟之后,酥裂,呈现柔和的光色。将之配以开春时腌的新雪菜,炒成雪菜豆瓣酥,算是蚕豆谢幕前的精彩亮相。

  先将豆瓣煮酥,再用足量的猪油炒透,边炒边用铲子碾压,使之成泥,不能有块状。而后把切细煸透的雪菜,与豆泥倒在一起,加些水,放点白糖,炒匀即可盛盘。

  “青蔓牵衣细草长”的暮春傍晚,熏风吹拂,给人柔糯的感觉。于这样的季节,晚饭餐桌上要是有那么一盘酥烂如糜的雪菜豆瓣酥,是颇为惬意的。

  用调羹舀着搭饭吃,那种鲜而不咸,肥酥开胃的风味特点,让人眨眼间将一大碗饭送到腹中之余,兀自长久慰足于唇齿间残留着的雪菜和豆瓣的原野清芬里,甚好甚好!

  至于另一种剥出来颜色发黄,失去春天之魂的豆瓣,固然也能炒豆瓣酥,就是味道不及新豆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