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新闻

亮相上影节大师班

甄子丹:今天的功夫片,要打戏更要演技

来源:羊城区域     2021年06月17日        版次:ZA15    栏目:    作者:李丽

    

     《黄飞鸿之二:男儿当自强》

     《少年黄飞鸿之铁马骝》

     《叶问3》

     《叶问2》

  

  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自己会当演员”

  “我们没人家有钱,我们就打个人风格”

  “李连杰真的很快,但他快我就要更快”

  “不是功夫片不流行,只是我们没有去提升”

  

  甄子丹近日亮相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成为大师班论坛主讲人。作为中国功夫片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主演的《叶问》系列被公认为十年来最有影响力的功夫片,他担任动作指导的《杀破狼》《导火线》以独特的实战风格成为各国动作电影团队争相学习的“教科书”,近年来《星球大战》《极限特工》《疾速追杀》等好莱坞著名IP也纷纷邀请他出演重要角色。

  在论坛上,甄子丹通过对往事的回忆,总结了自己多年来耕耘功夫片领域的心得。他表示,如今他越来越发现,功夫片的核心并非功夫本身,而是人物、剧情和节奏。他认为,中国的功夫片从业者应充分认识到观众日益提高的审美要求,继续在这个电影领域中引领世界潮流。

  

  1.稀里糊涂入行了

  

  甄子丹的母亲麦宝婵是国际知名武术家和太极拳师,曾先后在中国香港和美国开设武馆。甄子丹从小就跟着母亲学武,但小小年纪他就开始无意识地突破“门派之别”。他回忆:“小时候我比较顽皮,喜欢去探索不同的门派。从小我就看李小龙的电影,后来又看成龙大哥的电影,还看了很多香港的功夫片。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自己会当演员。”

  16岁的时候,甄子丹得到机会,在北京武术队学习了一年多。他学成后被袁和平发掘了。当时袁和平已经跟成龙合作过《醉拳》和《蛇形高手》,创造了当时香港功夫片的新潮流。之后两人分开发展,袁和平一直想要超越《醉拳》,便创作了一部《醉太极》,但却在找演员的时候卡住了,找了好几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恰好,甄子丹的母亲教过袁和平的姐姐,后者跟袁和平提起了甄子丹。袁和平带着袁家班跟17岁的甄子丹喝了一次茶,之后作了试镜。“两个星期之后他就给我一个合约,他说,我准备签你三年。”甄子丹回忆,“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入行了,然后一拍就是将近40年。”

  

  2.片场里藏着“江湖”

  

  入行后,甄子丹慢慢了解了香港片场的“江湖”:“有洪家班、成家班、刘家班、袁家班……如果你随着这个班底出身,你就必须要跟着走,这是当时的规矩。我还记得当时洪金宝大哥找我拍戏,他必须要跟袁和平打招呼,说我要子丹。”

  因为洪金宝和成龙当时有嘉禾电影公司的强大支持,他们的作品占据了动作片市场的大半江山。相比之下,袁和平已经好几年没拍戏了,而且当时观众的口味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市场上突然出现了时装动作片,洪大哥和成龙大哥拍的《A计划》《快餐车》《五福星》都很卖座。对此八爷(袁和平昵称)是很困扰的。”甄子丹回忆说。好不容易,有一部叫《特警屠龙》的电影找上门,袁和平下了决心:一定要拍好。但怎么拍?年轻的甄子丹提出建议:“我们没人家有钱,我们就打个人风格。”他观察到,当时的功夫片一拳头出来都是“打横打直”,“不够时尚、不够时装、不够真实”。后来在拍摄中,甄子丹不断加入自己的小设计,最终出来的效果很令人惊艳:不像成龙和洪金宝电影那样有大量烘托气氛的道具,只是两个人对打,却打得很有特色。最终,《特警屠龙》成了袁和平的导演转型作。

  如今回忆起当时的创造力,甄子丹认为归根结底还是要感谢人的生存本能:“其实香港电影人当时有好多经典都是在低成本的状况下拍出来的。我们要吃饭,如果这部片不成功的话,我们就没有下一部片,所以每个人都在想尽方法让自己的片子与别人不一样。”

  

  3.对战泰森李连杰

  

  很多影迷津津乐道于动作片明星之间的对战,高手之间过招的滋味如何?对此,甄子丹形容:“就像跳探戈,你的对手不同,感觉也不同。两个人一起如何配合,既要看技巧,也要看悟性,看最终能不能一起创造出新高度,这个过程很微妙。”

  甄子丹承认,在合作过的人中,有两位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第一位是李连杰,甄子丹感叹:“他真的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两人起初合作的是《黄飞鸿之二:男儿当自强》,李连杰饰演黄飞鸿,甄子丹是大反派。“当时徐克找我,就是为了给黄飞鸿制造一个强大的压力,所以大家都是全力以赴,都要打得最完美。”甄子丹回忆,“李连杰真的很快,但他快我就要更快,因为如果慢了一拍,就容易互相打伤。”后来两人又合作了张艺谋的《英雄》,甄子丹认为那次合作,他感受到的压力更大:“当时我拿的是一把长缨枪,而他拿的是一把剑,大家都甩一个圈,我得用两倍的力气。他很快,一秒钟三四剑,而我还得在他的三四剑攻击之下做三四下长枪的架势,真的用尽了我所有的爆发力。”

  第二位让甄子丹感觉“压力山大”的则是在《叶问3》时合作过的拳王泰森。“我很兴奋,因为泰森是我的偶像,我小时候经常不睡觉等着看他的拳赛。但我也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拍戏,所以他不会留手。如果有一点点大意,别说K.O(被击败出局)了,会死人的。”甄子丹回忆,当时两人有一个镜头是泰森出勾拳,打到甄子丹旁边的一个沙包。“这一拳必须要很用力,打到沙包立刻飞出去,我还必须等到拳头很贴近才能闪”。甄子丹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我感觉到他的拳风就像一台大货车冲着我来,哇,现在我的脑海都还记得那一幕,真的很危险。”

  

  4.打造新的“无影脚”

  

  拍动作片看起来是身体的事,但甄子丹最爱动的却是脑子。譬如刚开始接触电影,甄子丹是很困惑的:“我发现有些演员怎么打得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快,没有那么厉害,就是打几下停几下,然后摆机器再打,我就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在实践中,他逐渐改变了香港动作片拍摄的许多套路,开创了一股“实战”风潮。1993年他主演的《少年黄飞鸿之铁马骝》便是一例,片中甄子丹扮演黄飞鸿父亲黄麒英,其展现的“无影脚”质感十分真实,跟过去的黄飞鸿电影都不一样,这部影片也因此成为国内外武侠迷推崇的经典。

  甄子丹回忆,拍那部电影的时候,李连杰的《黄飞鸿》系列已经很成功。当时“无影脚”的拍法是靠镜头剪接,但甄子丹想有别的追求:“一是要大家都没看过的,二是能保留功夫片演员本身的功力。”后来他想到一个拍法:电影一秒钟是24帧,但他让袁和平把它调为12帧,在银幕上打造出一套“无影脚”。当时拍电影用的还是胶片,袁和平说:“那我们试试看,过两天胶片冲出来,如果效果好我们就接着拍。”最后胶片出来了,袁和平一看脚上动作异常漂亮:“哇,完全就是‘无影脚’。”

  甄子丹说:“我觉得电影除了是一门艺术,还是一种技术,而技术永远会提升。我们必须要抱着不断去创新的态度,不然就肯定会落后。”

  

  5.“真实”就是有缺憾

  

  很多人简单地认为,甄子丹拍戏的风格就是“实战”。对此,甄子丹认为更准确的词应该是“直感”,“就是让观众能直接感受到的东西,所以假的东西肯定不行”。什么是“假”?他举例:“我们看以前很多功夫片都很好看、很完美、很灿烂,但真实生活并没有那么完美。比如说你出十拳,对方肯定能挡十拳,这是不可能的。真实的状况里,你可能打不到,你可能闪不了,甚至你可能中招。什么是真实?真实就是有缺憾。”

  《叶问》系列便充分体现了“缺憾美”的魅力。这个系列不但令甄子丹再次爆火,更向无数观众普及了咏春,而其成功的基础便是打造了一个不完美但深入人心的叶问形象。甄子丹解释:“叶问那么好,就必须要有一个缺憾,譬如他的老婆比他高很多,这就有很好的喜剧感,也平衡了叶问的高大感。”

  “不是所有观众都会武术的,一部电影最大的成功还是打动你、感染你,让你看了之后说:啊,我很有感受。”近年来,甄子丹越来越感受到电影节奏的重要性,“比如你觉得这个人已经被逼得必须要出手,但他竟然还不出手。我把你的情绪拉进来,然后一路越推越高,到某个位置停一下,让你喘一口气,感受一下当时我设计出来的整个局,然后再推一层。”

  

  6.下次对战里维斯

  

  之前,好莱坞电影《疾速追杀4》邀请甄子丹出演。在演员表上,他仅排在基努·里维斯之后。该系列的导演查德·斯塔赫斯基早年在《黑客帝国》当武行出身,后来做了武术指导和导演,成名系列就是《疾速追杀》。此外,查德·斯塔赫斯基的动作团队也跟甄子丹在《极限特工3:终极回归》中合作过,该团队过去曾逐帧研究过甄子丹的功夫片作品如《导火线》《杀破狼》。因此,这次的合作可谓“英雄惜英雄”。

  但在合作之前,甄子丹还是先严肃地问了一个问题:“我的角色、你的内容,尊不尊敬我们中国人和中国文化?如果有任何不尊敬的话,我肯定不会跟你们合作。”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甄子丹接受了邀约。他承认,他也存了通过主演好莱坞大片来宣传中国功夫的心。他感叹:“其实好莱坞这类片子,我们很多年前就已经这样拍了。为什么大家现在总觉得功夫片不流行了?其实不是不流行,只是我们没有去提升。”他认为,在功夫片这个中国最宝贵的电影领域里,最应该引领潮流的还是中国电影人。如何做到这一点?甄子丹指出,功夫片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只讲究打戏,不讲究演技:“观众对电影的欣赏水平跟过去已是天地差别。咱们拍电影的幕后人员都必须要同步提升,不然的话,观众早晚会离你而去。”